503藥浴
以人為容器,大多人都不會讚同。以動物做容器,反對的人就少多了。
許多人都會說,若不這樣做,醫學永遠都會停滯不前,到時候死的受苦的就不僅僅是條狗,還有數不清的人了,對嗎?
話是這樣說,許多時候也是這麽做,每每想起來,還是讓人覺著心裏難受。
李半夏走向那隻狗,手撫上它因為掙紮而淩亂的皮毛。原先柔順的皮毛沾滿灰塵和稻草,眼神中蓄滿地是難以言喻地悲戚和痛苦。李半夏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在那隻狗的眼裏,她居然看到了淚光。
它此時一定很痛苦――
最痛苦的並不是痛苦本身,而是不知道這痛苦何時會結束。李半夏甚至覺得自己很殘忍,因為如果沒有她的到來,它可能就不會受這些苦。
“李大夫,沒有辦法嗎?”難道就任由它下去,這樣還要持續多久?
即便是看慣了生死的容斂,也覺得這種痛苦令人不堪忍受。
“本來那群蜜蜂是可以救它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它們沒有來。”這個病很奇怪,類似癲癇,卻比癲癇症來得複雜、來得強烈。李半夏觸摸著它的身體,身體的熱度嚇得死人,就像是人處於高熱的狀態。
這個症狀,說明它體內的病原體還不穩定,高熱和抽搐的症狀就更加讓李半夏肯定了這一點。
現在這個情況,有兩個處理辦法。一是將狗體內的病原抽走,讓它恢複健康。這一點李半夏暫時還做不到。且不說它體內是什麽病原,如何種進去的她還一無所知。況且這個病原體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強行抽走很有可能讓它瞬間斃命。
還有第二個辦法。也是目前唯一能夠嚐試的辦法,但李半夏卻在猶豫。
如果不能抽走,就隻有幫助它加速體內病原的進化。它現在的痛苦,更多的不是來自於那種病的本身,而是不穩定的病原體。若她嚐試著將它體內的病原體引導到一處,讓其趨於成熟,便不會不定時地發作。
這樣,或許它的痛苦尚能減輕。
做了這一步,下一步她就可以專心研製出治療那種病原的解藥。她對現在的情況束手無策。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壓根就沒法弄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病原體。而一旦情況穩定下來,那便不一樣了。
若說真的有什麽病,能讓李半夏完全束手無策的話,那還真是不多。
張決明的肺癆,已經到了末期,若是再早點發現,讓她治療,並且聽她的囑咐少喝酒、少耗動真氣。張決明的身體決計不是現在的樣子。李半夏也有把握,用她所熟知的那些辦法來控製張決明的病,這樣他至少還可以活很長一段時間。
可是……張大哥為了自己,一次次地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將自己的身體弄得五勞七傷,如果沒有她,張大哥也不會落到如今這副田地。生命不由自主。就連整個人,都隨時處在痛苦和死亡的陰影之中。
想到張決明。李半夏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允許她在這邊瞻前顧後了。許多事。不試一試、不搏一搏又怎麽知道?
“容斂,麻煩你將屋裏的藥箱拿給我――”李半夏的目中已經褪去了隱憂,轉而換成了堅定和誓死都不放棄的決心。
容斂望著認真起來的李半夏,也鄭重地點了點頭。一個閃身並進了屋,一個晃眼又已經到了門外,將藥箱遞到李半夏的手中。
李半夏熟練地打開藥箱,打開箱中的暗匣,從裏麵取出一個紅色的小瓷瓶。
容斂眼中閃過疑問,但她忍住了沒有問出來,李大夫正在認真做事,她還是不要打擾她。
“將這個服下,一會兒不管看到什麽事,都不要出聲。”李半夏掏出一顆藥丸遞給容斂,容斂看著那個烏黑色的藥丸,毫不猶豫地便吞了下去。
記得上次,李半夏讓她吞下藥丸的時候,她還停頓了幾秒鍾。這一次,是想都不想,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打從心底開始相信她?還是說,在她的心裏,已經將她當成了自己的朋友?
李半夏給容斂吃了一顆,自己也服下了一顆,過了會兒,等到藥效大約起作用的時候,目光又再次投向了那個紅色的小藥瓶。
這個藥瓶裏究竟裝的是什麽,為什麽李半夏這麽慎重?將它特意存放在自己藥箱的暗匣中,事先還有服下藥丸。
難道它是什麽毒藥?
如果不是毒藥,就不用這麽麻煩了。容斂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個藥瓶,猜測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李半夏頓了頓,爾後目中一凝,打開藥瓶。藥瓶一打開,容斂立刻便嗅到一股衝天刺鼻的味道,那味道不隻刺鼻,簡直就是惡臭,能夠將一個正常的人給直接臭暈過去。
容斂堅強的身軀晃了一下,擺擺頭,努力壓抑著自己想要嘔吐的欲望。容斂心性之堅定,非一般人可比。就連李半夏,在這些方麵也沒有容斂那般忍耐和堅強。這小小的一個藥瓶,裏麵冒出的東西能將堂堂的容女俠刺激成這副樣子,威力可見一斑。
也許是剛才服下的那粒藥丸徹底發揮了作用,容斂不適的感覺好了很多,那股欲嘔的感覺也被壓了下來。再看李半夏,容斂開始明白,自己的主子為何那麽重視眼前的這個人了。
她並沒有什麽出色的才華,也沒有非凡的魄力,更沒有主子那樣深藏不漏的實力以及無敵的智慧。主子對她卻是十足地欣賞,不但平時時刻關注著她的事,在必要的時候給她提供幫助,更是在她有需要的時候事先為她準備好一切。這麽多年,她還是第一次看見主子為了一個朋友這麽盡心盡力。
這樣的友誼,好得讓容斂都不禁心生羨慕。在她看來,能得到主子真心看待的朋友,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啊!
她一直認為,在李半夏和上官舞融之間,李半夏無疑是幸運的一個,因為她多了一個幾乎無所不能的朋友。但直到今天,容斂才開始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實在是太片麵了。
朋友之間,本就沒有誰幸運誰吃虧這樣子的事。和她相處這些日子以來,容斂也真實地感覺到,無論是誰,有了李半夏這樣一個朋友都是值得高興的事。
當然,這可並不是因為她是醫術高明的女神醫。有了她這個朋友,死神都得繞道。而僅僅是因為她這個人,還有她對朋友的那份真誠和心思。
紅色的瓷瓶完全打開了,容斂終於看到了瓷瓶裏的東西。就在她還被那些刺鼻的味道刺激得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從瓶中飄出一縷綠色的氣體,嫋嫋上升。再說那隻狗,原本全身虛脫地趴在地上,眼中有著哀鳴。乍一聞到這麽刺激的味道,整個身體都打了一個寒摻,在地上動彈了兩下,實在沒了力氣,軟癱在地上,嘴裏嗚嗚嗚地發著哀鳴。
緊接著,李半夏又拿出一個古銅色的藥瓶,從裏麵倒出一勺液體,讓容斂掰開狗的嘴巴,喂它喝了下去。
然後,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發生了。那隻狗在聞到那股惡臭又服下烏黑的液體之後,在地上劇烈地嘔吐起來。
深夜淒冷的夜晚,薄冷疏離的月光,還有翻江倒海的嘔吐與嗚咽如啼哭之聲的狗吠聲,將整個山頂籠在深沉的詭譎之中。
若是此時有人正在山上,聽著山頂發出的聲音,不久後在山下可能就會流傳著山上鬧鬼的故事。而且還是淒厲地有冤屈的鬼,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狗在嘔吐之時,李半夏讓容斂負責燒水。自己則將狗的身上簡單清理了一下,著手準備藥浴所需要用到的藥材,然後將昏死在地上的狗給抱到了木桶之中。
喂藥之後緊接著便是藥浴,寬大的木桶,被撒入了幾十種藥材。說到這兒,不得不說,李半夏為何如此確信這屋子的主人有高明的醫術,一個方麵也是因為這裏擁有完備的藥材。而許多藥材,一般的大夫都不敢隨便用,隻有擁有精密醫理和足夠經驗的人,才能熟練使用這些藥材,讓它們發揮獨特的功效。這些藥材,從某種程度上倒是幫了李半夏不小的忙,否則光是這麽多種藥物,就夠李半夏頭疼的了。
木桶上方,除了露出狗頭般大的空洞,其他地方全部被密閉地覆蓋著,熱氣蒸騰。
在一個高溫狀態下,用這些藥材神奇的藥效助它體內的病原到達一個更加飽滿成熟的狀態。考慮到這隻狗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李半夏不敢用猛招,而是用了一些藥效絕佳但藥性相對溫和的草藥。
直到天明時分,李半夏和容斂才終於將因藥浴而直接失去知覺的狗從木盆中抱了出來。確定了這隻狗暫時無礙了,而體內症狀也漸趨平穩的時候,兩個累了一夜的人終於爬上床睡了會兒。
房間另一廂的狗窩內,狗兒慢慢從昏迷的狀態中醒來,搖搖晃晃下得地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