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鐵人也該有喘氣的時候
“就住這家吧,這家客棧比較清靜,環境也不錯~~”
兩人來到青鹹鎮後,看了兩家客棧,終於選定了一家平安客棧。
若是李半夏一個人,自然無需這麽麻煩。關鍵是楚盡香,他身上有傷,又似是一個喜靜之人,想來不喜歡住在繁華的街區。
楚盡香低頭,輕輕地笑了。
“你笑什麽?”
“我想你之所以選擇這家客棧,還有一個原因。”雖然剛認識,但楚盡香仿佛已經很能明白麵前女子的心思。
早先就說過,李半夏在他的心中,是一個心細如發、溫柔如水的女人。盡管事實未必是這樣,但你不能妨礙別人怎麽想。
李半夏愣了一下,隨即也笑了。
她的心思,還真一點都瞞不住他。
沒錯,平安客棧,平安平安,她要的就是這個吉祥之意。楚盡香昨夜遭追殺,危在旦夕,目前於他最重要的,自然就是平安二字。
這個店家倒是很會取名字,先不說這間客棧怎麽樣,衝著這個名字,許多人都願意住在這兒。離家的旅人,漂泊在外的遊子,家人心中最牽掛的,無非就是“平安”二字。
二人進了客棧,要了兩間客房,今日天色不早,李半夏即便是能上路,至少也得等到明天早上。
隻不過,楚盡香的傷……
她這個時候走,他真的沒有問題嗎?
夜晚,樓下大堂靠窗的一張桌子上。小二為兩人上了幾個小菜,還來了兩壺酒。
楚盡香揚了揚手中的酒杯,“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李半夏搖搖頭,“我很少喝酒。”出門在外,更是從不喝酒。當然。那一次和洪瑛例外。說到酒量,麵前的這個男人一看就是海量,她相信在他身體好的時候,別說一壺兩壺,就是一壇兩壇甚至五六七八壇都不是一個問題。
聽到李半夏不喝酒,楚盡香也沒有顯示出半點的不悅或是掃興,依然自得地舉著酒杯,慢慢淺酌。
“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合喝酒。”
“……”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你一定不會聽,但作為一個大夫,和你的朋友。我覺得我還是應該提醒你一下。”和楚盡香一樣,李半夏雖然隻認識了他半天的時間,對於他是什麽樣的人。他也已經很了解了。
“謝謝。”楚盡香輕輕道謝。嘴中的那杯酒喝了一半,驀地停住了。放下酒杯,將酒壺推遠了些,還真就不喝了。
李半夏有些詫異,大概是沒有想到他還真的照她說的做了。
或許……他是一個十分理智的人。知道現在對他喝酒沒有好處,而且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就算他是一個再怎麽奇怪的人,在這個時候也不會和自己過不去。李半夏如是想到。
“你酒量應該很不錯。”這不是疑問,而是肯定。他方才一直在小酌,但一杯酒下肚,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也沒有如其他男人喝酒那般發出嘖嘖美味的響聲。他喝酒很安靜,有著一種靜態的優雅,就像是喝著溫水一樣。
即使這個時候。他還身負重傷。
這不由讓李半夏想起了之前給他擦洗傷口和上藥時,他給她的感覺。
一塊石頭,而且還是那種最堅固的花崗岩。看來,他還真是一個石頭性子。
想到這兒,李半夏不由低低地笑了。笑得好不歡快。
“你笑什麽?”
“哦,沒什麽。隻是覺得你……你……”李半夏暗歎自己太心直口快,好在停得及時。也不知他聽到她說他像塊石頭,會不會不高興。即便沒有不高興,想必也會很無奈。
男人最怕女人說他像什麽?
大概有兩種,一種是木頭,一種是石頭。
不過這種男人,雖然性格不是特別討大眾女孩的喜歡,卻也不乏有少數的女孩子,就是喜歡那種木頭性格和石頭性格的男子。
譬如說劉東山,楚盡香總是讓李半夏不自覺地想到劉東山。
他們兩人的性格並不像,如果真要說相像的地方,那就是他們兩人的話都很少,喜歡把感情壓在心底。楚盡香是石頭,而劉東山,咳咳!雖然李半夏是劉東山的妻子,也很愛他,但她還是得說一句,劉東山很多時候真的很像一塊木頭。
但劉東山這種木頭,又不是不解風情那一類,相反,他很能明白別人的感情,也很會關心別人。雖然許多事他嘴上都不說,但他一直默默地在做,並且從一點一滴的小事之中,看到他的付出、他的關心。
劉東山正是通過這種淡淡的、細水長流的關心和愛護,讓李半夏的一顆心完全放在他的身上。這種感情,往往比那種轟轟烈烈、生死相許的感情還更持久、更令人迷醉。
沒有大起大悲,也沒有朝不保夕的擔心和顧慮,這樣的感情,才更加符合生活。
“我什麽?”楚盡香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話說了一半,怎麽不說了?
“你不會想要知道的,還是別問了。”
“你怎麽知道我不想知道?”
“額~~”
“我很想知道,我什麽?”
“好吧。”既然他這麽想知道,她再扭扭捏捏,反倒顯得矯情了。更有可能,他以為她在說他什麽壞話。這本來就不是一句多麽難聽的話,盡管也不是什麽好話罷了。
“打從我在山上碰見你,為你治傷時起,我就覺得你不是個普通人,嗯~~嚴格說,你更像一塊石頭!”
“……”楚盡香瞪大了眼睛。
“你看你啊,我給你洗傷口還有上藥的時候,你一點都不怕痛,別說哼哼了,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要不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太不可思議,李半夏真懷疑楚盡香沒有痛覺神經。“還有,你剛才喝酒的時候,一點表情都沒有,這可是最烈的燒刀子誒,你怎麽可以喝得麵不改色呢?”
李半夏發覺自己問得有些太過哀怨了,不知道還以為她在嫉妒他呢。若不因為此,她還真想加上一連串的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呢?
當然,還有最奇怪的地方,譬如這個人受了這麽多傷,卻一點沒有病人的自覺。不僅喝酒,還要喝最烈的酒。如果不是確信這個人精神正常,他真懷疑這個楚盡香有找虐的變態嗜好。
不過,還好還好,這個人總算還聽得進去別人的勸告,還不算不可救藥。否則就算是他的身體底子再好,也經不住他這麽折騰。
李半夏本來想說:就算她的醫術再高明,也經不住他這麽折騰。
但這話很有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嫌疑,聽起來會讓別人笑話,說她不知羞,李半夏也隻好換個說法,說成他的身體底子好了。
但是說真的,楚盡香的身體底子還真是不錯。受了那麽多處刀傷,不但能夠下地走路,喝起酒來還能麵不改色,就算是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那些江湖中最牛的牛人,也沒有他這麽牛啊!
李半夏很是懷疑,他長了一副銅皮鐵骨!
楚盡香無奈地苦笑,“這還是第一次,聽見別人說我……嗯,像塊石頭。”他並非是不怕痛、不知痛,隻是因為受過的痛苦太多,再多的痛和煎熬也承受過。這些於他而言,還算是輕的。
如果硬是要形容他身上的痛苦,他隻能說一句:你走到大街上,隨便拉出八十個人、八百個人出來,把他們身上所受到的苦痛加起來,也沒有他一個人經曆得多!
當然,楚盡香自己並不這麽覺得。不隻是因為他受的痛苦太多,他已經麻木了,也是因為他不覺得這些苦是苦。
痛苦,你隻要正視它的存在,甚至漠視它的存在,那它也沒有什麽了不起,沒什麽可怕的!
人,向來隻有被自己打倒的,沒有被痛苦給打倒的。
當痛苦像歡樂、笑容,還有吃飯喝酒一樣成為你的習慣時,你就不覺得他有多麽的可怕了。
這些事,楚盡香自然不會和李半夏說。
在他看來,這樣的話不僅顯得很可笑,還會讓別人無端地感覺到害怕。又似乎是在昭示著自己的痛苦,博取別人的同情。作為一個真正的強者,從來不屑於做這樣的事情!
奇異的,李半夏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為她從他一閃神的眼裏,讀懂了太多他沒有說出口的事情。
有些事情,隻有你自己慢慢體會,問出來,感覺就完全不同了。更何況,你即使問出來,也得不到你想要知道的。
過了半晌,楚盡香輕輕放下了筷子,看向對麵的李半夏,鄭重其事的道:“明早,我便要上路――”
“明早?”李半夏下意識地就要反對,以他現在的傷勢,別說明天,至少還得休息好幾天的時間。
而這個時間,還是因為他的身體底子好,若是旁人,別說幾天,就是幾個月,未必能下床活動。
他就算是鐵人,也得有喘氣的時候。他難道還真的以為,憑著這樣一副身體,他能成功上路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