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趙晨宗――我就是一壞蛋!
“逆子,還不給我死過來!――”
趙老爺突然一聲厲喝,剛被家丁扶起來的趙晨宗身體抖了兩抖,竟是被嚇得不輕。
他本來最怕的、唯一怕的人就是他爹,他爹一生起氣來,就更加害怕了。不隻是害怕,簡直可以說是怕得要命~~
“……爹……”
趙晨宗之前的乖戾囂張盡皆不見,有的隻是滿臉的恐懼。以爹的脾氣,他真的很有可能當著所有人的麵來對他動真格的。
他曾經因為一怒之下燒了家裏的牽華樓,而被爹關在禪房裏,一連三天三夜,爹都不許他喝一口水、吃一口飯。
爹他真的是來真格的,娘因為心疼他,怕他的身體吃不消,偷偷地端來一碗水給他喝,被爹給撞見了,連帶著娘都狠狠訓斥了一句。
爹向來都不凶娘的,而那一次,就為了那棟小樓,跟娘鬧僵了。
他之所以燒那棟樓,是因為他注意到,每次娘看到那棟小樓的時候,都會顯得很難過、很奇怪、很反常。那棟小樓就像是她心裏的一根刺,又像是她身上的某種隱痛,每當溫柔的娘親望著那棟樓,她溫婉的目光總會變得格外的複雜,變得讓他害怕――
在別的時候,他還沒有見過娘流露出那樣複雜莫名的眼神。一種哀怨,一種淡淡的憤恨和嫉妒,這些都是後來他慢慢才體會出來的。當時他太小了,小得根本就看不出來那種眼神背後代表著些什麽~~
他不喜歡這樣的娘,也不想看到娘這個樣子。所以他跑了進去,用點燃的蠟燭燒著了帷帳,然後看著火勢慢慢蔓延。
他害怕了,火光迅速朝四周扯了過去。他站在房子中間,隻覺得自己快要被那張揚的大火給吞噬。
一雙大手襲來,將他抱了出去,還沒等他站穩,一個巴掌扇來,將他扇倒在地上。就在那一刻,他看到爹因為憤怒近乎猙獰的眼神。
他失神地望著那座在大火中的牽華樓,久久不曾移動。爹不動,旁人也不敢動,他不知道何時被娘從地上抱了起來。隻知道娘望著那棟被火燒得快要倒塌的牽華樓,滿眼都是痛快的笑意。
笑得,滿臉是淚――
一直到那棟小樓倒塌。成為一片焦土,爹都沒有離開。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身體就跟釘了釘子一樣,不知如何移動,也不知往哪兒移動。
就好像。他燒毀的不是一棟小樓,而是他的青春、他的心血,還有他全部的生命和心魂――
小小的趙晨宗從未看見過他爹這個樣子,在他的眼裏,爹雖然嚴厲,卻也是慈祥的。隻要他不犯錯。爹還是跟娘一樣,很疼他的。
爹會抱著他,滿院子的跑著、跳著。心情好的時候。爹還會讓他爬上他的背,扯他的頭發,摸他剛剛才長起來的胡茬。
然而,自那以後,爹再也沒有抱過他。
他一直在想。爹的心裏,其實是在怪著他的。
父母永遠都不會恨自己的兒女。這句話,在爹的身上,就未必適用。至少,趙晨宗是這麽認為的。
從那件事後,不知怎麽的,他和爹的關係就生疏了不少。他對他,多了一層害怕,少了一份親昵。變化是如此的猝不及防而又自然,自然得就跟兩個人事先約好似的,父子之間,何時就變成了這樣?
過去,趙晨宗還會偶爾想一想這個問題。但你需得承認,時間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它可以讓一個人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極少數的深夜,趙晨宗還會想起自己小時候,想起他燒掉的牽華樓。也許當初他沒有那樣做,許多事情或許就跟現在完全不一樣。
但他總是很快的就忘掉了這個問題,因為這些問題現在對他都已經不重要了,他隻知道自己一日是趙家的大少爺,那他就擁有他想要的一切,這些就夠了。
這見鬼的人生,想那麽多幹嘛,還是及時行樂的好,他趙晨宗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才不會為了那勞什子的過去黯然傷神。
老頭子對他好也罷,對他不好也罷,都改變不了他是趙家大少爺的事實。他隻要鞏固好自己的地位,就沒有人能把他怎麽樣。
他已經長大了,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沒有爹就不能活、活不好的人了。他要讓他知道,即便他對他不好,他也可以比誰都活得更快樂、更自在。沒有人管著,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這樣的生活豈不是更自在?
一開始或許尚是有意識的扮演一個紈絝子的角色,但是他或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當一個人把一張麵具戴久了,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不想摘下麵具、忘記摘下麵具了。
如果現在有人去跟趙晨宗說,讓他摘下紈絝子的麵具,那他一定會覺得很可笑。因為他已經與那張麵具融為了一體,他確確實實就是一個紈絝子,沒有半點值得同情的地方。
過多的說辭,不過是為他自己辯解罷了。
這一生,他做過許許多多的糊塗事。他從不記得自己做過一件什麽好事,啊!算是有一件,他記得那還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娘帶著他上街,一個老乞婆拿著破碗向他和娘走了過來。
她的手黑漆漆的,他怕那老乞婆弄髒了他的衣服,他最怕的就是髒了,便隨手扔給那個老乞婆一錠銀子。那老乞婆跪在他麵前,感激涕零,還說他小小年紀心腸就這麽好,將來一定會有福報。
那件事他一直記得,或許這是他二十多年的生命裏唯一做過的一件好事,又或許那是唯一一個人,希望他以後有福報。
嗬嗬!如果那老乞婆知道他給她銀子,不是因為他好心,而是他怕她那雙髒水,她會怎麽想?
他趙晨宗,生來就是一個壞人,壞得連骨頭都是黑的了,怎麽洗都洗不白了。而他,也沒想過洗白,壞就壞吧,反正他這輩子恐怕就這樣了。吃喝享樂,還專門幹些缺德陰損的事兒,讓爹娘失望,讓別人恥笑,他活著恐怕也就這點作用了。
今日那叫啥劉西山的窮小子,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打他,說他欺負了他妹妹?
老實說,他欺負的人還真不少,雖然當時大多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看中他是趙家大少爺這個身份,想巴上他的女人還真不少。
但他最討厭的就是這樣的女人了,他趙晨宗雖然喜歡女人,家裏也有幾個長得標致的妾侍,卻不是什麽樣的女人都往家裏帶。
或許每一個男人,哪怕這個男人是個壞男人,內心都有一個奇怪的情結。希望自己的結發妻子能夠與眾不同一點,壞人不應該奢侈別人的真心,因為他自己就沒什麽真心,但他就還想著,至少要娶一個不是奔著他錢來的女人。
他不喜歡老頭老是把自己當成皇上的口氣,他是他的兒子,不是他的下人,更不是他的奴才。
沒錯,他是很怕他,但是骨子裏又十分的想要反抗,反抗這種他厭惡到極點的父子關係。更應該說,是那種無奈的相處模式。
所以,隻要是老頭看中的兒媳婦兒,他都不喜歡,也不會娶她們。與其說這是一種叛逆,倒不如說這是一種無聲的抗議。
這也是為何,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娶妻。
至於劉西山的妹妹,不好意思,他真的不知道是哪一個。姓劉的姑娘,嗬嗬!他和許多姑娘都有關係,但別說她們的名字了,連她們的長相都不記得了。也許,她們曾經在他耳邊說過自己的名字,但這些對他重要嗎?
他的腦子,不是拿來記這些東西的。
再說了,以後都不會再見,又沒什麽關係,記得她們的名字幹嘛?
就像許多人說的,在這方麵,吃虧的是她們女人,又不是他,他怕什麽?
若勉強說有哪個是不一樣的,趙晨宗狠狠地想了想,認真地想了想,腦子裏還真蹦出一個人來。
那個女人叫什麽名字他是真忘了,隻記得那天娘讓他到廟裏去還願,說是之前他跟人打架,鬧到了縣衙門,家裏花了一番大力氣才把他從裏麵撈出來。
這過程中,娘因為擔心,就到白馬寺去拜菩薩。還說這次他要是能逃過一劫,三個月後就到廟裏來還願,送上一千兩香油錢。
廟裏那個苦地方,吃飯都是吃齋的,趙晨宗當然不願意來。
但這是娘叫的,若說趙暮山是他害怕的人,因為害怕所以聽他的話,那麽他娘程氏,則是他由心地在乎與親近的人了。這個家,那麽多人,隻有娘對他是最真心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趙晨宗也不是那麽不識好歹的人,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加倍的好。誰要是對他不好,那他一百倍一千倍的對那人不好。看誰好得過誰?又看誰能更加過分、更加心狠!
更何況,程氏還是他娘。他再壞,再糊塗,也知道老娘生了他、養了他,沒有爹娘就沒有他趙晨宗。
娘叫他去,那他就去吧,後來想想,當時他還是不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