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傅綺箏正與賀悠竹在景頤宮中聊起昨日之事。
聽聞傅綺箏所說,賀悠竹遂也一笑道:“這麽說來,舒妃的妹妹恐連佟貴人都不如了。”
“佟貴人與舒妃在宮外便已是好友,學也該學會了些舒妃的持重,倒是她這個妹妹半點沒學到。”傅綺箏又道,“昨日不便出麵,現在我也該去初瀾宮看看了,有陳兮若在,我那個妹妹還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剛出了殿門便逢上了文月帶著蕙穎過來:“二位姐姐這是要去哪兒?”
“去初瀾宮。”
文月說道:“聽聞這屆秀女已經入宮,我也正想去看看呢。”將蕙穎交給了奶娘帶回落梅台,隨傅綺箏和賀悠竹一同去往初瀾宮。
初瀾宮園子裏,眾秀女大都分成了兩撥,一撥圍著斐湘,另一撥則簇擁著陳兮若。
“聽聞斐姐姐已在宮中住了數月,定是見過皇上了。”
“真羨慕姐姐,姐姐快說說皇上長什麽樣啊。”
未待斐湘開口,傅吟微隨口一句:“人樣,跟誰沒見過似的。”
眾人轉過來齊刷刷看向傅吟微:“你又是何時見過。”
“當年皇上南巡,我姐姐還……”傅吟微忽然頓住,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陳兮若便沒再說下去了。
眾秀女也就隻當她說笑了,繼續奉承著斐湘。
“還聽說斐姐姐已經在皇上麵前獻過舞了,可有此事?”
斐湘輕言道:“也就兩次罷了。”
嚴嫣又道:“跳舞誰不會,我的師傅還是素州有名的才女玉心呢,當年我也是參加過風華競的人。”
斐湘莞爾道:“素州我是沒去過,不過這風華競倒是有所耳聞,敢問嚴姑娘可是拔得了頭籌?”
嚴嫣吞吞吐吐:“這……雖說不是第一,好歹也是第三呢。”
斐湘笑著歎息:“這麽說嚴師未必出高徒,嚴姑娘還是沒能奪得第一才女的稱號,著實可惜。”
嚴嫣忙道:“那年來了個外鄉女子,不然我定是第一,不信你們問吟微。”
斐湘看了一眼嚴嫣身後的陳兮若,又笑著對嚴嫣說:“嚴姑娘既說自己善舞,不妨跳上一段,讓我們開開眼界。”
“就是,跳來看看。”秀女們跟著附和。
“跳就跳。”嚴嫣說著便舞步邁開比劃起來,一不留神撞到了身後的陳兮若。
“哎呀。”接著便是一聲玉碎。
陳兮若怒氣衝衝:“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摔碎我的玉簪,你可知這簪子有多名貴,也是你這小門小戶賠得起的?”
嚴嫣輕蔑地看著陳兮若:“既是名貴之物就該好好收起來珍藏才是,還怕大家沒見識過一樣,帶著頭上也就罷了,我哪兒知你會把這貴重的簪子拿在手裏把玩,不小心碰到了,也怪你自己沒拿住。”
“你還敢狡辯。”陳兮若氣急。
嚴嫣又揚唇道:“再說了你一個庶出之女,能有多名貴的飾物,配得上嗎。”
傅吟微忙過來幫腔:“嚴姐姐又並非有意撞倒你……”
陳兮若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傅吟微臉上,揚唇道:“給你長長記性,省得你認不清誰是你主子。”
在拱門外佇立許久的傅綺箏便也看不下去了,移步去往那花園中。
“貴妃娘娘到,嫻嬪娘娘到,蘭嬪娘娘到。”
眾秀女連忙歸位站好,齊福身:“參見貴妃娘娘,嫻嬪娘娘,蘭嬪娘娘。”
傅綺箏走到她們麵前,道:“免禮。”
“謝娘娘。”眾秀女緩緩起身,斂聲屏氣低頭站好。
傅綺箏又問道:“方才說話的是哪位小主。”
陳兮若聞聲走了出來微微一欠:“臣女陳兮若見過貴妃娘娘。”施禮罷抬眼看著傅綺箏,笑說道,“娘娘,臣女的姐姐是舒妃娘娘。”
傅綺箏淡然一笑,靜默不語。
“同為秀女,你仗著你是舒妃的妹妹竟敢如此目中無人。”文月斥道。
陳兮若慌忙福下身,急道:“回娘娘,是那秀女不識抬舉,打碎了臣女的簪子不說,還叫臣女好生難堪,臣女情急之下才教訓了她。”
傅綺箏卻俯身扶起陳兮若,莞爾一笑並未多言。
見陳兮若越發得意了,文月錯愕地看向傅綺箏,心下憤然確不敢直言。
掌事女官這才趕來:“奴婢初瀾宮掌事莫春蝶參見貴妃娘娘。”
“起來吧。”
傅綺箏走到傅吟微麵前,伸手輕撫了撫她被扇得通紅的麵頰,皺眉關切道:“吟微妹妹,疼嗎?”
傅吟微聞言驚然抬頭,看見傅綺箏,頓時欣喜過望:“姐姐。”
一旁的嚴嫣也跟著抬頭看著傅綺箏,驚訝道:“你不是傅……傅綺?”
莫春蝶姑姑斥道:“大膽,竟敢直呼貴妃娘娘名諱。”
“貴妃娘娘。”嚴嫣怔怔念叨,回過神惶然跪下,“貴妃娘娘恕罪,貴妃娘娘恕罪。”
傅綺箏這才認出了嚴嫣,言道:“當日是本宮有意相瞞,不知者無罪,嚴小主請起。”
傅綺箏又對賀悠竹和文月道:“這是本宮的堂妹,吟微。”又對傅吟微莞爾道,“妹妹還不快見過二位娘娘。”
傅吟微欠身:“參見嫻嬪娘娘,蘭嬪娘娘。”
“傅小主不必多禮。”賀悠竹微笑道。
傅綺箏轉眼看向已嚇得臉色煞白的陳兮若,又看了一眼地上碎了的玉簪,淡淡道:“的確是好物,就這樣碎了未免可惜,玉本易碎,金則固,來人,去取本宮宮裏那支芙蕖金步搖來給陳小主,就當是本宮代嚴小主賠給陳小主了。”又微微側身交代莫春蝶道,“莫姑姑,本宮就把妹妹交給姑姑教導了,且不說讓姑姑悉心照料,還望姑姑一視同仁,別讓本宮這個唯一的堂妹受了委屈。”
莫春蝶連連應道:“是是,奴婢定當盡心照顧好傅小主。”
傅綺箏看著傅吟微,臉仍是紅著,可見陳兮若下手之重,說道:“去姐姐那兒坐坐吧,也好讓太醫來看看臉上的傷。”
傅吟微點點頭,傅綺箏便帶著她出了初瀾宮。
“別說,傅小主的眉眼間與娘娘倒真有幾分相似。”賀悠竹笑道。
“吟微,此番你入宮可是想服侍皇上?”傅綺箏邊走邊問道。
傅吟微搖搖頭:“皇上是姐姐所愛,吟微怎敢覬覦,此番入宮隻是不得已之舉。”
“正如二位姐姐當年亦是不得已。”文月歎道。
“這是蘭嬪,素州見過。”傅綺箏說道。
傅吟微頷首道:“蘭嬪娘娘好。”
“既然你是姐姐的堂妹,那便也是自家人,叫本宮一聲姐姐就成。”
傅吟微低下頭去,有些拘束地道:“吟微豈敢。”
“無妨,本宮從現在起可就拿你當妹妹了。”文月笑道。
傅吟微親近地挽著傅綺箏邊走邊笑說:“沒想到素州一別,姐姐竟已是貴妃娘娘了,昨日聽聞如今宮中皇上最寵愛的便是貴妃娘娘,起初不知是姐姐,還未姐姐抱不平呢。”
“那你恐還不知顏憶已成了世子妃吧。”傅綺箏說道。
傅吟微驚喜道:“真的嗎,可就是當年那位淩世子?”
傅綺箏點了點頭:“改日她與世子入宮,你就能見到了。”
傅吟微高興道:“真好,姐姐是貴妃,顏憶也成了皇親國戚,這樣我在宮裏就沒人敢欺負我了。”
帶著傅吟微回到景頤宮,文月和賀悠竹也就各自回宮去了,傅吟微抬眼一看景頤宮門前的匾額,駐足感歎道:“原來這就是景頤宮啊。”
傅綺箏惑然看向傅吟微:“景頤宮怎麽了。”
傅吟微笑說:“自打住進初瀾宮就老聽她們提起貴妃住的景頤宮,大家都盼著中選後能住到這景頤宮裏來,說皇上每日都在此,要是住在這裏就能時常見到皇上了。”
傅綺箏看向年錦安笑道:“若是都住進來,那姑姑可有得忙了。”
走到主殿外,柳依便迎了出來:“主子,皇上來了。”
傅吟微自言自語嘀咕:“原來真是這樣的。”
傅綺箏走入殿中,施禮:“臣妾參見皇上。”
傅吟微也跟著福身。
元帝走來扶起傅綺箏,笑道:“綺箏,朕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蘇良屢戰告捷,金國仍是不堪一擊,過不了多久大軍就該凱旋了。”
傅綺箏欣然:“怪不得皇上這麽早就來了,這麽說哥哥快回來了?”
“不出半載。”元帝說道,轉眼間這才留意道傅吟微還屈身行著禮,“平身吧。”
“謝皇上。”傅吟微徐徐起身。
傅綺箏看了一眼傅吟微,對元帝道:“這是吟微,皇上見過的。”
元帝想了想,道:“是你叔父的女兒,朕想起來了。”
傅綺箏莞爾一笑:“吟微是這屆的秀女,皇上可要格外垂憐才是。”
“既是你的妹妹,還是留著到你這宮裏來任個女官,與你作伴吧。”元帝又見其臉紅腫著,遂問,“臉怎麽了。”
傅吟微捂著臉,低下頭支支吾吾道:“被舒妃娘娘的妹妹打的。”
“狀都告到皇上麵前來了。”傅綺箏笑道,吩咐年錦安去請太醫。
元帝饒有興趣,笑問:“有你姐姐在,舒妃的妹妹敢對你動手?”
“姐姐來晚了,臣女哪兒知道姐姐是貴妃娘娘,不然臣女也不會怕那個陳兮若,定要給她點顏色看看。”傅吟微憤憤,又道,“皇上要為臣女做主。”
“這等事,讓你姐姐處置就是。”
傅吟微輕搖傅綺箏的手臂,委屈地看著傅綺箏,央求道:“姐姐。”
傅綺箏無奈地笑了笑:“好了,太醫來了,快跟著姑姑去讓太醫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