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華夢

華萱

第一四一章 棋涼

書名:宮華夢 作者:華萱 字數:7576

賀悠竹看著那斐湘,對傅綺箏小聲說道:“想必那就是斐姑娘吧,百聞不如一見,果真稱得上是花容月貌。”

傅綺箏望著那言笑晏晏的一幕,微微有些走神,片刻後二人已近。

傅綺箏和與賀悠竹連忙起身行禮:“參見皇上。”

“平身。”

“謝皇上。”傅綺箏與賀悠竹站起身來,沉眼而立。

斐湘微微一欠道:“見過貴妃娘娘。”又惑然看向賀悠竹。

元帝說道:“這是嫻嬪。”

斐湘便又是莞爾一欠:“嫻嬪娘娘。”

賀悠竹向其微微頷首。

“你們二人怎麽也在此處?”元帝問道。

傅綺箏沉默不語,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元帝,正是披著那披風而來,不禁自嘲,一番緊趕慢趕的縫製,倒是趕上了他與斐湘前來冒雪賞梅,正好用作禦寒。

賀悠竹見狀忙回話道:“回皇上,是臣妾聽聞這裏的梅花開了,今日特邀貴妃娘娘前來賞梅。”

斐湘笑意盈盈,柔聲道:“聽姑母說起這梅林風景甚好,便與皇上也來此處觀賞,沒有打擾到二位娘娘吧。”又對元帝說道:“皇上,既然二位娘娘也在,不如一同賞景。”

未待元帝開口,傅綺箏淡然一笑,欠身道:“臣妾與嫻嬪不敢打擾皇上的興致,先行告退。”言罷便轉身徑直離去。

賀悠竹隨後也跟著施禮告退,追傅綺箏而去。

未走遠,便聞得身後悠揚琴聲傳來,宮羽婉轉,卻似亂箭攢心。

賀悠竹說道:“綺箏,你就這麽走了,豈不是成全了她。”

傅綺箏微微苦笑:“成不成全,不過是遲早的事。”

賀悠竹看著傅綺箏道:“入宮近三載,一向穩重,如今成了執掌六宮的貴妃娘娘,反倒沉不住氣了,惹怒了皇上看你如何是好。”

一見那披風,心下怒火頓生,離開後卻似冰封般寒冷,傅綺箏走出梅林,年錦安她們候在外麵,年錦安迎上來道:“娘娘,方才皇上和斐……”

“知道。”傅綺箏靜心一想,這麽說他應是知道她身在梅林,縱使來這梅林是巧合,但讓她看見卻是有意為之,回想起清晨那番話,這就要應驗了吧。

辭別賀悠竹,漫步走回景頤宮,這紛紛揚揚的雪一刻也不曾停歇。

回到景頤宮,閉門獨坐就是半日,天色漸晚方才想起一事,傅綺箏便走到書案前,提筆於紙上寫下“盈雪亭”三字,交由年錦安明日拿去內府鑄造匾額。

年錦安進來說道:“娘娘,皇上今晚去了慈曄宮用膳。”

傅綺箏聞言隻是輕點了一下頭,轉眼一看那桌上的殘局,知今夜應是無人來解了。

又一連放了幾日,傅綺箏靜望著那棋盤,棋局雖一子未動,但氣卻是消得差不多了,情絲作祟,縱使那時再氣不過是一時的,無奈與一國之君置氣,後患無窮。傅綺箏拿起一顆冰涼的棋子輕敲著桌麵,不禁埋怨自己早已嚐過苦頭,就是不長記性,伸手落子,反正留著也不知要留到何時,索性自己解了算了。

柳依抱怨道:“那個斐湘到底給皇上施了什麽狐媚妖術,迷惑皇上,讓皇上連娘娘都不顧了。”

“奴婢查了,皇上這幾日都獨宿在乾寧宮,並未翻哪位嬪妃的牌子。”年錦安說道。

傅綺箏歎了口氣:“也許真如悠竹所說,本宮那日應是又惹惱皇上了。”

年錦安笑道:“娘娘行事素來思慮周全,唯獨對皇上使起小性子來則是不顧一切隨心所欲,可過不了多久就後悔了。”

傅綺箏黯然:“姑姑還有心思說笑。”

年錦安又道:“娘娘若再不去求見皇上,那匾額之事可就要耽擱下去了。”

“匾額,什麽匾額?”柳依不解。

年錦安便說道:“嫻嬪娘娘給那梅林中的涼亭賜了名,由娘娘題寫後命內府鑄造匾額,結果內府那邊說斐小姐也給那涼亭起了個名字,得了皇上應允,內府這下可就不知該鑄誰的了。”

水霧氣道:“她怎麽事事都來湊熱鬧,連皇上都準了,內府還敢不聽皇上的嗎。”

“若真是皇上的本意,那此事也不會擱置到現在,皇上這是在等著娘娘去服軟呢。”年錦安笑說。

傅綺箏到底是按捺不住了,起身言道:“走吧。”

去往乾寧宮,無奈卻撲了個空,元帝並不在宮內,傅綺箏隻得悻悻而歸,回宮路上卻聽宮女前來稟報說泠鈺病了,傅綺箏便火急火燎趕去了景福宮。

泠鈺躺在床上,迷糊昏睡著,傅綺箏走到床邊,伸手觸探,泠鈺渾身燒得滾燙,看著殿內侍候的奶娘宮婢,責問道:“大皇子為何病成這個樣子。”

奶娘答道:“回娘娘,大皇子昨個半夜偷偷跑到院子裏玩雪,受了風寒。”

“昨夜是誰在照看大皇子。”

一宮婢戰戰兢兢跪下:“是……是奴婢,奴婢一時睡著了,便沒留意。”

傅綺箏斥道:“照顧皇子竟敢如此疏忽,拖出去杖責三十,發去司打掃苦役之職。”又問奶娘道,“太醫看過了怎麽說。”

“太醫說需服藥靜養,燒退了則無大礙,開了藥方就回去了。”

傅綺箏又吩咐年錦安道:“姑姑去請太醫來留守景福宮,待大皇子病好了再回去。”

連冰敷額頭的濕帕都已溫熱,看著泠鈺這般模樣,傅綺箏亦是心疼,若不是她前來,還不知這宮裏的人對泠鈺如此疏於照顧,甚至連太醫都敷衍,傅綺箏不禁有所猶豫,是否真的應該接納泠鈺。

“母妃……母妃……”

聽泠鈺迷迷糊糊喊了兩聲,傅綺箏心下愧疚與憐愛交織,泠鈺無錯,卻要承受這般折磨,縱使為皇子,如今在宮中竟抬不起頭。傅綺箏將濕帕取下,另換了一條浸濕覆上,坐在床邊,輕拉起他的小手緊握著,手心滾燙,傅綺箏則如火焚心。

傅綺箏不停為泠鈺擦拭著手腳,盼著燒退,親喂湯藥,片刻未歇,守至夜深,不僅未有好轉,燒得竟越發厲害了,泠鈺不省人事,連湯藥都快灌不進去了,傅綺箏心急如焚,召來了太醫院所有太醫,見諸位太醫皆是一臉愁容,便知不容樂觀。

“娘娘快回宮歇息吧,這裏奴婢和景福宮的人守著便是。”

傅綺箏搖了搖頭:“泠鈺這個樣子,本宮放心不下。”

“主子,嫻嬪娘娘來了。”

賀悠竹進了殿來,向傅綺箏微微一欠後道:“聽聞大皇子病了,現在怎麽樣。”

傅綺箏坐在床邊,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泠鈺,娥眉緊蹙,憂心忡忡:“泠鈺燒了一日,到現在也不見好,太醫還在外麵商議。”

賀悠竹說道:“天色已晚,娘娘快回去吧,這裏有臣妾。”

年錦安也說道:“娘娘,嫻嬪娘娘如今是景福宮主位,定會照顧好大皇子的。”

傅綺箏仍是搖頭不肯離去,徐徐說道:“姑姑應明白本宮的心思,若不親自照料著泠鈺一點一點好起來,本宮如何能安心。”

見傅綺箏如此堅持要親力親為,賀悠竹也是無奈離去。

忽然泠鈺渾身抽搐起來,傅綺箏擔憂不已,太醫圍了過來,傅綺箏便起身站到一邊看太醫診治,倏爾與年錦安走出殿去,披著鬥篷,在冰冷的冬夜裏佇立。

傅綺箏站在寂寥無人的院中,凝眸道:“本宮究竟要不要撫養泠鈺。”

年錦安言道:“奴婢知道娘娘心疼大皇子,起初奴婢也勸娘娘接納大皇子,但如今奴婢覺得娘娘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傅綺箏無奈地笑了笑:“連姑姑都拿定了注意,本宮現在卻猶豫了。”

年錦安便說道:“娘娘現在想撫養大皇子隻是想好好照顧他,但若將大皇子過繼娘娘膝下,於娘娘和大皇子來說皆是後患無窮。”

傅綺箏很是詫異,看著年錦安問道:“姑姑此話何解?”

“除了娘娘當初所顧慮的母子反目,還有更令人擔憂的。大皇子過繼給娘娘便是娘娘的皇子了,以娘娘家世和皇上對娘娘的專寵,不管皇上有沒有立太子的心思,所有人私底下無疑都會將大皇子視作太子的不二人選,於大皇子來說便是危機重重。”年錦安走到傅綺箏身邊,竊語道,“再者皇上若有意立娘娘的兒子為太子,大皇子已是娘娘名正言順的兒子,就算娘娘今後有了親生的皇子,二位皇子並無嫡庶之分,隻有長幼之序,立嫡以長,娘娘忍心眼睜睜自己的親兒子成為親王,再看著大皇子成為九五之尊嗎?說到底他可是尹氏的孩子呀。”

傅綺箏微微一笑:“本宮倒未曾想過這麽長遠的事。”

年錦安勸道:“娘娘千萬別為了一時的內疚不忍,斷送了親生骨肉的前程,娘娘仔細想想,尹氏生前與娘娘水火不容,為何她死後大皇子竟對娘娘沒有絲毫的防備。”

傅綺箏忽然回想起當年在太後宮裏的一幕,那時隻當是童言無忌並沒往心裏去,難道泠鈺真的隻是隨口複述了尹氏的話,對傅綺箏沒有半分厭惡嗎?

“奴婢覺得大皇子誰都不親,唯獨與娘娘親近,皇子年幼豈會分得清是非善惡,想這背後定是有人唆使,無疑就是那些個忠心於尹氏的奴才看中了娘娘的榮寵和家世,想讓娘娘撫養大皇子,那大皇子的地位就不言而喻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許本宮真是入局了。”傅綺箏喟然,“那此事就作罷吧,但本宮還是得守著泠鈺好起來,既然本宮不能做他的母親,彌補虧欠,那就要更盡心照顧好他才是。”

一夜悉心照料,泠鈺的病總算有了些起色,但燒仍未退去,傅綺箏仍是不敢輕怠,守在床邊,天明時分,倦意襲來方才到一邊的榻上坐下,手支著頭小憩了片刻。

年錦安見狀,忙勸說:“太醫說大皇子已經好多了,娘娘一夜未眠,快回宮歇息歇息吧,二皇子滿周歲,晚上娘娘還得去怡安宮赴宴。”

傅綺箏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泠鈺,說道:“姑姑差人去與甄姐姐說一聲,順便將賀禮帶去,泠鈺病成這個樣子,本宮脫不開身,不能前去赴宴,甄姐姐已為人母,應是能體諒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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