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卯時,眾秀女起身梳洗一番後,冬梅領著攬霞殿的綺箏她們走到初斕宮的後院。初斕宮是寧朝為選秀而設立的宮殿,分前後兩院,皆十分寬敞。後院種著樹木花草,因此也稱花園。
其他殿的秀女也都差不多到齊了,皆排好斂聲屏氣地站著,綺箏她們站在最前麵。年姑姑站在前麵,掃視了一下眾人,點頭道:“今日人都到齊了,那咱們就開始學規矩,首先,奴婢得告訴各位小主,這裏是安辰家族的天下,主人永遠不會是你們,別妄想喧賓奪主,得牢記自己是什麽身份,皇宮自有皇宮的規矩,朝那邊看看,西角落的靜明宮,要是一不留神進去了,想出來可就難了。”
綺箏回眸看了一眼西北角,一片紅牆黃瓦,分不清哪座宮殿是靜明宮,不過不難猜出,那,應是妃嬪談之色變的冷宮。
年姑姑挪步在前麵來回走著:“宮裏的規矩都在建立在尊卑之上,認清自己的地位,好了,今日學習走路和行禮,各位小主皆出生官宦之家,都應習過禮數,不過宮中不比外麵,這走路也得不斷練習,你們先一個一個走給我看,從你開始,走前先說說自己姓誰名誰。”年姑姑看著兮縈。
兮縈點了點頭,微微一欠:“小女陳兮縈。”
年姑姑向前甩了甩手帕,示意她前行。
兮縈移步走去,似青柳扶風,走了幾步,駐足轉身,沉眼而立。
“不錯,就是步子太弱,你是兮縈小主不是奴婢,不用如此謹慎。”年姑姑道,複回頭指了指書錦,“你。”
“小女佟書錦。”書錦身言罷向前走著。
“很好,隻是落步不穩,下一個。”
綺箏施禮:“小女傅綺箏。”綺箏言罷移步前行,每一步踏得很穩。
“腳步輕些,沉重得有些不自然。”
綺箏點頭答道:“是。”
輪到文月,綺箏,兮縈,書錦站在一邊看著。
“小女文月。”文月有些緊張,每邁一步腳有些顫抖。
站在一旁的書錦哼笑一聲,順勢將一塊石子踢到文月腳前,側過眼去和兮縈相視一笑。
文月目視前方,忽然踩到了石子,未站穩,撲倒在地,惹得眾人大笑,綺箏忙上前欲扶文月,“不許扶,連走路都不會,如何做皇妃。”厲聲傳來。
一黛眉粉麵,溫婉端莊的女子慢慢走來,紫色華服,傾雲髻上的步搖垂著流蘇。
“華貴妃到。”身旁的太監高呼。
秀女齊福身請安,年姑姑也施禮道:“貴妃娘娘吉祥。”
“都免了吧,年姑姑費心了,這幫子秀女還姑姑還得多上上心。”華貴妃言罷,走到文月前麵,文月俯在地上,欲哭無淚。
“你站起來。”華妃道。
文月複從地上爬起,福身:“給娘娘請安。”
華妃轉過身去:“走幾步路都會摔倒,你有何本事在**立足?還不如去做宮女。”語氣漸重。
“娘娘恕罪。”文月惶恐不已。綺箏心裏頓時萬分忐忑‘昨天尹妃將雲清送入浣裳局,難道華妃也會如此對待文月嗎?’
“罷了罷了,本宮可沒這份閑心教爾等走路,本宮隻是來瞧瞧。”華妃打量著眾秀女,走到綺箏麵前,淡淡道:“你叫什麽名字。”
“臣女傅綺箏。”綺箏微微一欠。
華妃略思片刻:“本宮聽聞,這次內閣大學士的掌上明珠入選秀女,撓有興趣,傅家竟能生出如此水靈的女兒,不過,你可比你姐姐漂亮多了。”
綺箏沉著頭:“娘娘抬舉了,綺箏怎及得上娘娘。”
華妃甚為高興:“先帝都頗為器重傅大人,本宮又何來抬舉一說?”
華妃看了看一旁的兮縈等人,說道:“年姑姑,這幾位秀女出身何家呀?”
年姑姑答道:“回娘娘,奴婢隻知她們叫什麽,不知她們的家世。”又看向兮縈她們道:“還不快告訴娘娘你們的名字。”
“臣女陳兮縈。”“臣女佟書錦。”“臣女賀悠竹。”“臣女杜夕蕊。”
華妃走到兮縈麵前,笑道:“讓本宮愛猜猜,陳家,可是工部尚書陳頤?”
兮縈點點頭。
華妃又看向書錦:“兩廣總督佟淵當初還是我爹的門生,如今女兒的這麽大了。”
“賀家,是戶部侍郎賀大人嗎?”華妃看著悠竹,問道。
悠竹頷首答道:“家父是鎮南王賀恒。”
“原來是位郡主,這次選秀可謂百花齊放呀,來人,把東西拿來,賞給綺箏,書錦,兮縈三位小主。”華妃笑道。
宮女端來幾樣首飾,賞給了綺箏她們,綺箏,書錦,兮縈齊施禮謝恩後站在原處。
遠處樹下,一主一仆正看著這裏。
“主子,華貴妃為何不賞東西給賀悠竹呢?”宮女道。
“你還沒看出她的用意?她找的可都是家世過硬的,傅綺箏是傅家的女兒,秦丞相的外孫女,如果本嬪沒記錯,陳兮縈是衛太妃的侄孫女,佟書錦好歹也是兩廣總督的女兒,至於賀悠竹雖是郡主,鎮南王在地位上略勝一籌,但江南一帶距京深淵,要是真出了什麽事兒,鎮南王會不會顧這個女兒還是個迷,她當然要小心為妙。”身旁的宮妃淡淡言道。
“主子,咱們不也是來挑人的嗎,華貴妃挑了大家閨秀,咱們就挑小家碧玉吧。”
宮妃搖搖頭,揚了揚唇角:“不可,她華羽卿看上的人,本嬪也看上了,咱們過去瞅瞅。”言罷領著宮女向花園走去。
“日後都是自己姐妹,記得多來本宮宮裏走動走動。”華妃看著綺箏她們,笑道。
“貴妃娘娘出身名門,自然願意與大家閨秀來往。”聲音傳來,華貴妃回頭看著來人:“原來是甄嬪妹妹。”
甄嬪走近,秀女們齊施禮,甄嬪抬手示意眾人免禮,又欠了欠:“給貴妃娘娘請安。”
華妃扶起甄嬪,笑說道:“起來吧,妹妹久居深宮不問世事,本宮也有許久為看見妹妹了,妹妹今日怎會到這兒來?”
甄嬪轉眼掃了掃一旁站著的秀女,又回過頭去看著華妃:“貴妃娘娘來幹什麽,菱鳶就來幹什麽,隻是菱鳶與娘娘不一樣,沒備賞賜罷了,這點,菱鳶可沒娘娘想得周到。”
華妃先是一笑,後斂了笑容,說道:“本宮隻是路過初斕宮進來看看,沒別的意思。”“娘娘在這宮裏走走都隨身帶著賞賜的東西,菱鳶這點就更及不上娘娘了。”甄嬪向秀女那邊望了望,又笑說道:“娘娘賞賜還沒發完,是否人手不夠,不如讓菱鳶來幫娘娘分賞賜吧。”
華妃聞言,沉了臉色,她本來來物色一派之人,至於那些毫無用處之人賞賜無用,現在甄嬪如此針對她,進退維穀,也隻好順了她的意,複笑道:“是啊,本宮隨身帶了那麽幾件首飾,不夠賞賜,這不讓碧珠又取了些來,碧珠,還不快賞給其他小主。”華妃言罷,餘光掃了掃身旁的宮女碧珠。
“娘娘。”碧珠看著華妃,無奈道。
“沒聽到嗎,還不快賞。”華妃目視前方,厲聲道。
甄嬪心下一笑,這一仗,她又贏了……
綺箏抬頭看著華妃旁邊的甄嬪,滿是好奇‘她既不奉承亦不畏懼,反倒讓華妃退讓,有此膽識,為何至今還在嬪位?’
碧珠端來一個錦盒,裏麵滿是首飾。
“秋惜。”甄嬪示意身旁的宮女秋惜接過錦盒。
秋惜接過碧珠手裏的錦盒,將裏麵的首飾一一分給了其他的秀女。
秀女們看著手裏的東西,議論紛紛。
秋惜發完東西回到甄嬪身邊,甄嬪側過身去看著年姑姑:“年姑姑可得吩咐大家收好,這可是貴妃娘娘賞的。”
“是。”年姑姑欠身應道,又看著眾秀女:“還不快謝娘娘賞賜。”
秀女們這才福身道:“謝娘娘賞賜。”
華妃有些不悅,淡淡說道:“好了,妹妹賞完了本宮也該回宮了,不然皇上來了看不到本宮會龍顏不悅的。”言罷側眼看了看甄嬪,轉身離去。
甄嬪莞爾一笑,欠身道:“恭送娘娘,願娘娘如這花園裏花一樣,紅百日。”
華妃漸漸走遠,甄嬪對身旁的秋惜說道:“戲完了,咱們也回去吧。”說完便帶著秋惜走了。
“好了,咱們繼續。”年姑姑走到前麵說著,又看了看一旁站著的文月:“你站回去吧。”
文月站回綺箏身邊,低著頭,微微啜泣。
綺箏看著文月,輕道:“沒事吧。”
文月沒有說話,輕搖了搖頭。
年姑姑吩咐宮女搬來長凳,圍成一圈,秀女們行於長凳之上,稍有不甚就會踏空而踩在地上。
練習了一天,大家已疲憊不堪,回到殿內,文月坐在桌前,不停地抹著眼淚。綺箏走到她身旁坐下:“月兒,你還在想剛剛的事嗎?”
“姐姐,我好怕,我怕我會像清兒那樣。”文月哭著說道。
綺箏拉起文月的手,清拍了拍:“別怕,不是還有我嗎,出了什麽事,姐姐會幫你的,姐姐答應你,一定不會讓你像清兒那樣,至少,今日看來華貴妃有意拉攏我,我們也可以借此給自己找個依靠。”
文月看著綺箏:“可是今日差一點我就被華妃……。”
綺箏拿出手絹擦去文月眼角的淚:“別擔心了,在我看來華貴妃和尹貴妃是不一樣的,昨日是尹貴妃借雲清立威,今日是華貴妃來示好,這說明華貴妃比尹貴妃更識時務,她是不會輕易除去一個人的,你放心吧。”
“遇到這麽一點風波就要死要活的,我看就算貴妃娘娘不貶你,皇上也不會寵你,留著眼淚到那時去哭吧。”書錦坐在床沿上,看著文月,冷笑道。
文月聞言瞪著書錦,書錦則看著綺箏說道:“綺箏,你何必為了她費那麽多心思呢,她自己不爭氣,畏這畏那兒的,要是連累了你,難不成你想陪她一起哭?”
綺箏沒有說話,也沒有理會書錦,看著文月道:“我們到外麵走走吧。”
文月點點頭,便和綺箏一道出去了。
身後傳來兮縈的聲音:“一個千金小姐非要和寒門貧女混在一起,自討苦吃,錦兒何必提醒她,日後吃到苦頭她自然會明白的。”
綺箏和文月走到花園,忽見有個人影坐在院子邊上的石桌凳上,抬頭望著月亮,綺箏和文月有些好奇,移步向那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