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咖啡店,康聿容靠窗坐著。從這個位置往外看,剛好能看全對麵洋裝店裏的一切。
考試前夕,四嫂說洋裝店紅火了幾個月之後,不知為何許多的回頭客,對店裏的評價越來越差,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因為當時忙著考試的事兒,所以她那時也沒多說什麽。
考試結束後,她沒有立即去見四嫂,也沒有打聽店裏的狀況,而是來了個“微服暗訪”。
今天是她在這兒“暗訪”的第五天了。
四嫂和林太太隻有在每天上午的十點半左右,或店裏上新貨的時候來點了轉一圈,前後不到一小時,然後就再也看不到影兒了。
臨街的落地玻璃已經塵埃斑斑,根本看不到玻璃窗裏麵的東西。白色的玻璃門也沒了之前的淨白雅致,望一眼上麵的點點汙垢,會讓她忍不住的反胃嘔吐。
她在新開張時招的那兩個漂亮的“服裝模特”不見了,換成了新麵孔。“新麵孔”進店之後,不管是顧客上門,還是顧客出門,從未迎來送往過,更別說出門主動招攬顧客了。
康聿容冷冷暗哼,不說別的,就說這店的“臉麵”,就說這“服裝模特”的態度,店裏的生意紅火了,那才奇怪呢。
康聿容把杯子裏的咖啡喝光,結了賬,出門後直接進了洋裝店。
“吱呀——”康聿容的眉毛按壓不住的皺了起來,玻璃門不光重的要命,聲音還刺耳的要死。
推門而進,一股異味撲麵而來,康聿容四下一看,垃圾遍布了所有的角角落落,那些垃圾絕不是一天兩天的,有好些看上去都已經變了質,所以異味才會那麽放肆的充塞著房間。
店裏的裝飾品淩亂不堪,有的已經破爛不堪。服裝的擺放也已然不是按照她原先規定的樣子來的,長裙短衫,紅紅綠綠淩,亂的掛在一起,看上去簡直讓人頭暈目眩。
更可笑的是,現在是大夏天啊,她居然在擺列的衣服裏看到了呢子大衣。
Oh,myGod,whatawonderfulthing!哦,我的天,真是太奇葩了!
康聿容隨意的翻了翻陳列的衣服,看著手指上的塵土,無奈的搖頭。
店裏隻有那兩個新的“服裝模特”,她們除了在康聿容剛進門時略抬了抬眼皮,然後就再沒有別的反應,隻當康聿容這個“顧客”是空氣,不聞不問不理不睬,隻自顧自靠在那兒嘻嘻鬧鬧說說笑笑。
康聿容在店裏轉了一圈,“服裝模特”沒有熱情的招待她,她也懶得搭理她們,淡淡的看了她們一眼之後,走了出去。
當天晚上,康聿容就讓四嫂約了林太太,三人在四嫂家碰了麵。
康聿容開門見山的說:“我在洋裝店對麵的咖啡館觀察了五天,下午的時候,我又進去轉了轉,裏麵的情況叫人實在是太失望了。”
四嫂和林太太顯然是沒料到康聿容會來“微服私訪”這一手,兩人的臉色有點不美麗,像是被人突然抓住了短處,又僵硬又尷尬。
康聿容看了她們一眼,沒有安撫她們的狼狽,直接又問:“以前那兩個小姑娘怎麽不做了?她們做的不好嗎?她們是自己辭的工嗎?”
一說這,四嫂與林太太的尷尬之色更甚了,四目暗悄悄的對視了一眼,林太太這才幹笑著,說:“一,一,一開始她們幹的也挺好,後,後來吧,就……”
林太太不光話說的結結巴巴的,眼神還飄到東來飄到西,就是不往康聿容身上落。即便這樣,也沒把話說完整了。
還雖沒說完,但康聿容似乎已經想到其中的貓膩了。
康聿容看著對麵的兩婦人,直白白的問:“她們和你們是親戚吧?”
四嫂實在心虛,都不敢抬頭看自己的小姑子,過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那個瘦高瘦高的,是我表姨姥姥的外孫女。”
林太太見好友老實招供了,想著,自己也別硬扛著了,也就坦白了:“那個黑胖黑胖的是,我弟妹的表妹。”
康聿容麵不改色,心裏卻哼哼著,就知道是這樣。
她招的那兩個小姑娘,與四嫂、林太太,包括她自己,都沒有絲毫的親屬關係。她給待遇很高,所以,她們為了保住這份高薪工作,她們對工作會盡心盡力。
而新來的那兩個不同,她們有靠山。她們知道,即使她們什麽都不做,即使她們在鋪子裏睡大覺,也不會有人說什麽,更不會有人辭掉她們。
這就應了那句老話,背靠大樹好乘涼。
結果已經這樣了,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康聿容幹脆也就不再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麽了。
停了會兒之後,康聿容認認真真的問:“四嫂,林太太,我們開店的目的是什麽?”
“當然是在賺錢了。”兩婦人異口同聲。
康聿容點頭,說:“那好。我再問,你們同意我加入是相信我的能力,對吧?”
兩人對視一眼,再次異口同聲道:“絕對相信。”
“既然你們相信我的能力,那從今天開始,店裏的大事小事都由我一人說了算,你們什麽都別管,隻管年底分紅就行。當然了,如果年底我沒有讓你們賺到錢,不用你們開口,我自動離開。你們看怎樣?”康聿容這話說的一本正經,不容反駁。
不是康聿容有當“老大”的癮,也不是她做事自以為是。
她曾無意的聽前公公章儀之說過:“一山不容二虎。任何買賣,管事的人越多,越容易起分化。中間隻要出現一絲的裂縫,再大的買賣,除了走向沒落,不會再有別的結果。”
一座大山連兩隻老虎都容不得,她們的小店鋪裏如果窩坐三個“山大王”,那結局除了關門大吉,還會有別的下場嗎?
四嫂和林太太愣了愣,又對望了一眼,別別扭扭心有不悅,心說,我們出了錢卻沒有話語權,怎麽著心裏也舒服不了。
一看她們的臉色,康聿容就明白了兩人的意思,她正色的說道:“說來說去我也算是給你們打工的。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果你們看不慣我的做法,我想會做生意的人比比皆是,你們大可再找別人,我絕不勉強。”
四嫂看著小姑子,問:“聿容,這事兒你看我們……”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沒得商量。”不等四嫂說完,康聿容果斷打斷了。
等了五六分鍾,康聿容見兩人依舊不言不語,她說:“我的意思我已經說清楚了,你們就再好好想想。有了決定,給我一個答案就好。我還要回去,就先走了。”
康聿容剛到客廳門口,就聽林太太說:“我同意,你說的我同意了。”她的腳步一頓,轉過身來,看著四嫂和林太太走過來,林太太對她說:“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的‘霸道’,但我想,你應該有你‘霸道’的理由。”
康聿容的胸懷裏蕩漾出了一湧感激的浪潮,她淺淺一笑問林太太:“為什麽這麽相信我?”
林太太直言:“就憑你揚了揚手,就讓我們原本賠的一幹二淨的店,瞬間賺了個盆滿缽滿。”
康聿容又看四嫂。
四嫂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其實我不是不同意,我也就是想過過‘老板’的癮。我也知道我不是那塊料,我要有那本事,早賺錢賺的大發了。算了,我就清清靜靜的當個甩手掌櫃吧,操心操肺的事兒還是你去做吧。我呀,就等著過年在家數錢玩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
四嫂和林太太點了點頭。
康聿容正要轉身,突然想起什麽,說:“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辭了店裏的那兩個女孩,就是因為她們的懶散,讓我們的店從旺盛走向衰落。”
林太太說:“既然同意所有的事兒你全權做主了,那你就看著辦吧。”
四嫂附和說:“對,你想怎樣就怎樣,不用問我們。”
“好。”
康聿容正要出門,老梁這會兒剛好過來給四嫂回事兒,她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靜靜地等在一邊,看著老梁給四嫂匯報事情。
等老梁把事說完了,康聿容這才問:“梁師傅,你身邊的這位是?”
老梁說:“這是我侄子,梁愈。”
上前一步,梁愈恭敬的回道:“康小姐好,我叫梁愈。棟梁的梁,大詩人韓愈的愈”。
梁愈十六七歲,黑黑瘦瘦,但那對大大的眼睛裏透著一股子機靈勁兒。
康聿容冬至那天第一次見到梁愈的時候,這少年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小夥子年紀不大,做事卻又實在又伶俐。話不多,有問必答,恭敬且得體。
當時康聿容隻覺得他是個賣苦力的小孩子,現在一聽他介紹自己,簡直太有“內涵”了。
康聿容問:“你的名字很好聽,你上過學吧?”
梁愈答:“上過幾年學堂,因為父親生病,需要賺錢養家,所以就跟著叔叔出來做工了。我本名叫梁狗子,教書的先生說這名字太不文雅,就幫我改了梁愈。”
雖然沒問過,但康聿容就是覺得,這孩子一定是塊讀書的料,隻可惜被家庭所累。
唉,都是窮鬧得。
康聿容把梁愈問的這麽詳細,自然不是閑的沒事扯閑篇,她自然有她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