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空星眸微眯,含笑看著金玹。
他明白了,這家夥鬧了半天,不是想躲在他的羽翼下,而是衝著他家妖精來的。
也對!他的羽翼能有多大,藏得下一個閻王?
隻是,妖精又不是老母雞,憑誰上門訴苦兩句,就該張開翅膀護住?
別說她如今受了傷,就是之前好好的,他也不會利用她做那些事。哪怕必須要去冒險,也該由他來做。
這是男人的責任。
幽若空不置可否對那賢弟一笑,“此事容朕三思,奇兵出擊,非同小可,切勿衝動而為之。”
金玹急道,“兄長,此事猶豫不得。等大批不死鳥從邊關侵入,就來不及啦。”
“饒是如此,也是吾命啊。”幽若空一臉怯懦無用的模樣,“千萬慎重啊,賢弟,千萬要慎重。依愚兄之見,應當即刻嚴密布防,才是妥善之舉。”
“布防固然必要,可是......”
“來,來,喝酒!”幽若空舉杯,堵住了他的嘴。
金玹大失所望。從前天不怕地不怕的仙界戰神,到人世走了一遭,一身鋒銳全弄丟了!這一刻,他突然想放聲哭一把。
隻是,此刻的主動權,在人家手裏。他一再進言,倒顯得別有居心,隻好暫且按捺了。
兩人心照不宣,擱置了這一提議。之後的時間,就著濁酒一壺,坐而論道。
秋月清寒,夜色如水。得一鬼仙清談,倒也不失為一樁趣事。除去同樣的奸狡和裝腔作勢,兩人在真性情上,也有幾分臭味相投。
一宿對飲笑談,竟得了幾許知己感來。或許,金玹所言不假。他們前世,真是交情甚篤的兄弟也未嚐可知。
到了淩晨,墨泠等人將死去活來、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罪犯們丟進大牢,請兩隻牛頭看押著,到了偏殿外複命。
幽若空少不得向新賢弟引見手下這幫人。
金玹慣會來事兒,見眾人負傷,毫不吝嗇拿了一把丹藥出來收攬人心,“這些丸藥,是天界丹師所煉,雖非極品,但是為凡人生肌續骨,倒能勉強一用。各位莫要嫌棄吧!”
眾人早已兩眼放光,仙丹啊,還嫌棄!大夥兒又不嫌命長!
皇上也太厲害了,連閻王爺都與他稱兄道弟,往後大家是不是都可以長生不死?
周二鐵和他的兵,笑得嘴巴咧到了耳朵根。
倒是雲璽和齊敏之,站在牆根兒邊上,規規矩矩的。自知身份低人一等,不敢造次。
幽若空命眾人散了,獨把兩個鬼奴叫到跟前,突兀地問,“那一日,著你二人去武義王府,可有發現?”
齊敏之聞言,立刻眉飛色舞,把雲璽險些掐死人的事兒告了一狀。唯恐他不倒黴。
雲璽恬然而立,任由他去說。
幽若空聽得好奇,“雲璽,為何無端去掐武義王世子?”
雲璽這才瞥了齊敏之一眼,悠悠說道,“啟稟皇上,臣二人進去時,是隱了形的。卻總感覺,他能瞧得見我們。故而出手試探。隻是……”
幽若空的目光有點深,“隻是,他並未露出絲毫馬腳?”
“正是。盯了一下午,也沒發現其它可疑的苗頭。後來,感應到皇上有險,便離開了。”
“當時,幽若寧在王府裏?”
“回陛下,被一幫慌裏慌張的女人守著,寸步未離。”
幽若空緩緩地點了一下頭,沉吟了片刻。
他讓人去盯著幽若寧,根源在於妖精收到的那一堆信:信上的字跡,竟跟他有八成相像。
而他身邊能做到這一點的,隻有幽若寧一人。
自打十六歲從世外歸來,幽若寧就像牛皮糖一樣,喜歡成天黏著他。他親眼見過,幽若寧臨摹他的字。
可是,幽若寧若真是幕後寫信的那家夥,會故意把字寫成那樣嗎?又會故意把陷阱設在他家的“碧雲軒”裏頭嗎?
這一切好像是有人故意要將他的視線引向幽若寧。而幽若寧似乎心知肚明,所以,表現得無可挑剔!
幽若空隻覺得,種種真假線索,交織成一團亂麻,實在叫人傷腦子。想了一會,抬頭向金玹問道,“賢弟,可否幫忙翻一翻生死簿上,幽若寧的名字?”
金玹點頭,手在跟前的虛空一劃拉,現出一本玄色的簿子來。他優雅閑適地翻找過去,很快便翻到風國皇族那一頁。定睛一看,麵露驚異之色。
“陛下,這……”
幽若空湊近一瞧,隻見幽若寧的名字是黑的,下麵注明一行字:洪元二十年生,二十八年卒。轉世於十號時空。
幽若空愣住了。也就是說,幽若寧八歲就死了?!那現在這個幽若寧是誰?
大家麵麵相覷,很是驚駭。
幽若空絞盡腦汁,試圖將一堆亂麻,梳理個大致的脈絡來,卻發現任何線索都無法引領他走向清晰的畫麵。
他見金玹若有所思,“不知賢弟有何高見?”
金玹壓低聲音,好像要出大事兒似的,“陛下,通常這種情況,有兩種可能。一,是有人冒名頂替這幽若寧。二,此人是借屍還魂。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居心叵測!”
幽若空問雲璽道,“你說,他身上沒有魔息?”
“回稟陛下,感覺不到與奴才同源的魔息。奴才鬥膽認為,此人若非手段高明善於掩飾,恐怕……就不是修煉九轉長生功之人。”
幽若空:“繼續盯著。通知他們,幽執的罪名先不要定。”
“是,奴才領旨。”
天光漸亮。
幽若空讓二牛等人,帶了他們的王,去原來的太子東宮安置。
他並未上朝,而是徑直回了元熙宮。偏殿的門緊閉著,大圓和小圓坐在回廊裏,跟一個太監和一個宮女說著話。
幽若空一看,認出是林豐年和雨喬。明明讓他休息七日的,這才兩三日,就陰魂不散的跑來了。
比上門討債的還積極。
不過,那林豐年氣色倒恢複得不錯,唇紅齒白的,儼然已是太監裏的一枝花。
幽若空說不清心頭的滋味。妖精造了不小的孽啊。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想縱著她。不會要求她改變什麽。
緩緩走上前去。聽那二人的交談中,一口一個“娘娘”。癡情的勁兒,分毫不減從前。
見了幽若空,幾人歡天喜地拜下來,“奴才參見皇上。”
幽若空:“起來吧。林豐年,你日後就在主殿伺候。皇後那邊,交給雨喬。”
他說了這話,以為林豐年會瞧不上他這皇帝,爭著要去皇後身邊。沒想到,難得一回受了青睞。
“是,奴才遵旨。”林豐年喜氣洋洋地說,“能伺候在皇上的身邊,是奴才的福分。”
這語氣,這態度,無一不顯示出做太監的好天賦。
幽若空抽抽嘴角,目光看向偏殿。“娘娘有沒有吩咐什麽?”
大圓搖頭晃腦,搶在雨喬前麵說,“娘娘隻說不要去打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