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麵圓鏡。
圓鏡的裏麵是一位花容憔悴、披頭散發的女子,女子正在用一把牛角梳理清頭上淩亂的青絲,又或者她更是想理清腦內淩亂的塵絲。
藤床紙帳朝眠起,說不盡無佳思。
沈香斷續玉爐寒,伴我情懷如水,
笛聲三弄,梅心驚破,多少春情意。
小風疏雨蕭蕭地,又催下千行淚,
吹簫人去玉樓空,腸斷與誰同倚,
一枝折得,人間天上,沒個人堪寄。
空蕩蕩的新房,空蕩蕩的新床,空蕩蕩的鏡子,空蕩蕩的心。
女子的牛角梳由上往下順,卻停在了中間,似乎被卡住了,女子加大勁把牛角梳往下拉。
“哎呀!”女子靚麗的青絲被扯掉了幾根,疼得她不禁大叫出來。
“嫂子,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一個富有磁性的男聲從女子背後傳來。
女子透過鏡子,看到了那個男人,她驚奇地說道:“全先生,你什麽意思?”
她背後那個男人是全開,而她正是死去的陸通的遺孀——韓小君。
全開輕歎一聲,說道:“事到如今,嫂子你不用再裝了,我已經全知道了。”
韓小君麵帶怒色,說道:“全先生,叫你一聲全先生,是因為你是我亡夫的同學,我尊重你,可是現在你這話就有點不太尊重你死去同學的遺孀。不要以為你姓全,就能瞎說什麽全知道了。”
全開,低下頭,恭敬道:“嫂子息怒,不過嫂子的所作所為,卻又配不上我叫你一聲嫂子。”全開的話卻沒有半點敬意。
韓小君站起來了,回頭指著全開鼻子,吼道:“那你今天非得說出個青紅皂白來。”
全開抬起頭,他的眉宇間這時流露出一股正氣,他字正腔圓地說道:“那就聽我從頭道來。韓小君、晏西洛,都是陸通在‘女仆餐廳’認識的,他同時相中了兩個人,於是分別對兩個人都展開了追求,也成功地追到了兩人。陸通現在相貌上沒任何優勢,但是他這些年做了不少成功的生意,也為他積累了足夠羨煞旁人的資產,再加上他的花言巧語,所以他依然能很輕鬆地追到他想要的女人。本來,陸通兩麵逢源,並沒有被拆破,他在這方麵一直做得很好,從我認識他的時候,就知道他做得很好,不過這次他遇到對手了,他的這些小把戲,被其中一個女人發現了。這個女人實在是陸通以往所遇到過的女人中最特別的一個,她拆穿卻不怒,這讓這個看盡世間女人小氣性格的陸通莫名的著迷,對這個女人言聽計從。女人要結婚,陸通答應,女人要錢,陸通答應,女人要安全感,陸通也答應。陸通給女人買房子買鑽戒,保險的受益人填她,甚至還在‘律師事務所’立下遺囑,死後遺產全歸她。可惜啊!可惜。”
韓小君怒氣突然全消,這時她不怒反笑,她笑道:“可惜什麽?有什麽好可惜的?”
全開搖搖頭,說道:“豈知這個女人卻並不是陸通想象中的單純、善解人意,她有很邪惡的想法,也精心布置了一個很邪惡的計劃。計劃的開頭,接近一個富豪,這一點,她完全做到了,接著掏空他的財富。如果說這個計劃還有漏洞的話,那就是陸通‘腳踏兩船’中的另一隻‘船’,這是她最初定下這個計劃,所始料未及的。另一個女人,也是一個漂亮而善良的女人,這使得陸通有些左右搖擺不定。女人眼裏容不得這個沙子,也不能允許陸通的心和錢財都向外拐。最後她的邪惡計劃升級成為一個‘一石二鳥’的殘忍計劃。”
韓小君的笑,變得充滿譏諷的味道,她笑道:“我雖然聽不懂全先生在說什麽,但是覺得您編得故事還蠻有趣的。”
全開不去理會譏諷,就像沒聽到韓小君在說什麽似的,繼續說著自己的:“特別是這個女人和陸通的婚禮之日在即,而陸通卻在結婚當晚的前夕去找另一個女人,這讓女人不得不痛下殺手。她之前其實也時刻準備過這樣的殘忍計劃留以備用,所以她在家裏本來就藏著毒藥,這次她下定決心,毒藥也就跟著派上用場了。她知道婚禮的流程,知道婚戒是由她專程請的那個所謂的另一女人當的伴娘保管,知道陸通會親吻她的無名指,所以她事先在婚紗手套的無名指上塗好毒藥,等到婚禮進行時,陸通為她戴上婚戒後,婚戒也就跟著沾了毒藥,而陸通卻因為親吻她的無名指而中毒身亡。最後,所有人都會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伴娘,因為她又愛又恨陸通,而且是她保管的婚戒,婚戒上也確實沾著毒。真正的凶手既可以逍遙法外,又可以享受亡夫留下來的一大筆遺產。真是妙哉!確實是好毒的藥,好毒的計劃,好毒的女人!”
啪啪啪……
韓小君鼓起掌來,嘲諷道:“全先生,全——大——偵——探,你說這麽多,就是想說是我下毒害死我丈夫的。”
“沒錯。”
“不過很抱歉,我拒不認罪。因為你說了這麽多,都是你的推測,你並沒拿出一點證據來。“
全開嚴肅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說道:“別急,好戲才剛剛開始。在你的計劃裏,讓你完全沒能想到的是,除了晏西洛這個漏洞以外,竟然還有一個漏洞。這個漏洞就是郭龍,這個名為陸通的表弟,實為陸通‘擦屁股’用的心腹。陸通買保險、立遺囑這些事情,都是郭龍代替陸通操辦的,甚至陸通周旋於各種女人,也離不開郭龍的一些幫助,所以郭龍對陸通背後的事情了如指掌。當陸通倒下的那一刻,他就立刻知道這件事情誰的嫌疑最大,陸通的死對誰最有利。但郭龍也有私心,以前幫陸通辦事,可以在陸通身上賺取不少的錢,現在陸通死了,就算抓到凶手,他的經濟來源也就斷了。所以他並不拆穿你,因為你會得到陸通的錢,他需要在你身上得到錢。這就是為什麽他要故意告訴我有關於晏西洛的嫌疑的事,就是為了在和你交易的時候,能有籌碼。可是,他有一個地方犯傻了,因為他知道你是凶手,又想在你身上撈錢,要知道你花這麽大的心思去布這個局,就是為了錢,他想在你身上撈錢,不是自己找死麽!所以,你殺他也是很符合你的邏輯。”
韓小君說道:“說得很動聽,就像你看到這些事情真實發生過一樣,而實際上,我隻能很遺憾地告訴你,你可能得了‘妄想症’。”
“要證據麽?我在郭龍家找到了購買保險與立遺囑律師費的收據,並且我也向‘保險公司’與‘律師事務所’求證過,陸通確實買過保險和立遺囑,受益人是你,這些事實是無法改變的吧。”
“好吧,這些事,我承認,可是我隻認為這是陸通愛我的表現。”
“不,在我看來,這確立了殺人動機。”
“你要這樣說,我也沒辦法。”
“確定了殺人動機,接下來就是殺人手法。你的婚紗手套沾毒,這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吧。”
“婚戒上也有毒,我認為凶手就是西洛。”
“假設婚戒上先有毒,而婚戒是晏西洛保管的,那麽凶手就很有可能是晏西洛,假設手套上先有毒,手套是你保管的,那麽凶手就很有可能是你。最後,凶手隻能二選一,而問題卻出在毒先沾在什麽地方,這就像從小流傳的一個難題‘這個世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那全大偵探,您覺得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呢?”
“這個問題,你會給我答案的。”
“哦?你就這麽確定麽?”韓小君故作驚訝。
“‘氰化鈉’是一種劇毒無比的毒藥,也是一種違禁品,藏在家裏的地方不好的話,會危害到自己家人的生命;隨意扔到外麵的話,危害到其他人,也會招來警察的追查。”
“那這個所謂的毒藥,會被放在哪呢?”
全開哈哈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韓小君本就憔悴的臉上,突然多了一份慘白,白到連僅存的血色也消失不見,就像將死之人,而全開就是奪走她最後一絲生機的人。
全開說道:“藏在家裏的某個地方,很容易被愛收拾屋子的父母找到,放在外麵,被別人找到,就更不得了……”
全開說出得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鐵針猛紮韓小君的心髒;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尖刀在割下韓小君身上的肉。
“所以,它就藏在你的身上。”全開的最後一句話,就像一顆銀色子彈,狠狠得撞在韓小君的胸口。
韓小君猛的後退一步,“哢嚓”,身後的圓鏡被撞得粉碎,玻璃渣掉落一地。
“拿出來吧。”全開怒目圓睜。
“什…麽?”
“我說把‘氰化鈉’拿出來。”
“從…從哪裏拿出來?”
“從你佩戴的胸罩裏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