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時節,無名山穀的無名花漫山遍野,淡黃色的花瓣,玫紅色的花蕊,撲鼻的沁香。微風輕拂下,那花香愈發地沁人心脾。
山穀內的多半土地種植了熟不勝數的名貴藥材,藥圃四周布設下的陷阱不止一處。
穀內有一條貫穿整個山穀的小溪,小溪旁邊有一片人工移栽的竹林,竹林中還有一個用竹子搭的庭院。
幽幽的笛聲從庭院中傳來,順著笛聲找尋根源,發現此笛聲出自庭院竹屋內一男子之手。
那男子劍眉星目,氣宇不凡,隻一眼便叫人移不開眼。墨色的衣衫,高高的束冠,挺拔的身形。
在男子不遠處,一女子坐在席上閉目聆聽,甚是享受。
注意到女子的神色,男子嘴角露出些許弧度,而後止了笛聲。
笛聲驟然停止,女子睜開了雙眼,看向身旁的男子,玉口輕啟說到:
“怎麽不吹了?”
“杜瑤不願聽,連琛又怎好賣弄?”
言罷,赫連琛起身欲走,那名叫杜瑤的女子絲毫沒有要挽留的意思,見此赫連琛隻好訕訕地回到原位。
杜瑤連眉都沒有抬一下,隻是自顧擺弄著案前的草藥,若無其事地說到:
“師兄不是要走嗎?”
“我……”
“這一次又是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
言到此處,杜瑤將一本藥譜扔到赫連琛的桌案上,赫連琛粗略地翻看一下藥譜,將裏麵大致的內容記在心上。
“這不就是普通的藥譜嘛,你拿它做什麽?”
“師父讓你到藥圃摘藥,你可是還記得?”
“……”
被杜瑤一提醒,赫連琛如同恍然大悟一般,見此杜瑤將摘藥的工具遞到赫連琛跟前,囑咐道。
“師父說了,師兄今日若不能把藥摘完,明日曬藥的活便是師兄一個來幹了。”
言罷,杜瑤不顧赫連琛一臉的錯愕,徑直出了竹屋。
來到藥圃,杜瑤注意到遠處的那一抹身影,心道這個時辰也隻有師姐肯幹藥圃裏的活。
“師姐。”
“瑤兒,你怎麽過來了?”
幹活的女子聽到杜瑤的聲音心中一緊,她記得今日是杜瑤掃墳塚的日子,看樣子這丫頭是打算偷懶了。
“竹屋那裏有師兄在。”
杜瑤一邊說著一邊來到那女子身邊,奪過女子手中的鐮刀,自顧收拾著雜草,見此,女子也不好說些什麽。
“弄影,你別聽那丫頭瞎說,師父他老人家一早便叫她去打掃墳塚,這丫頭故意在此拖延。”
赫連琛的及時出現令花弄影恍然,她來到杜瑤身邊,厲聲說到:
“瑤兒,師父吩咐你的事情,你為什麽不想去?”
“不為什麽。”
此時的杜瑤根本沒有停下來手上的動作,見此花弄影愈發地生氣。
“瑤兒,師父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你……”
“師姐什麽時候那麽聽師父的話了?”
杜瑤如此犀利的言語令花弄影無話可說,花弄影深知自己確實沒有立場說些什麽,隻是她自認為這三年來她的變化已是足夠大,她並不覺得自己還跟從前一般囂張跋扈。
“杜瑤,你怎麽和我說話呢!”
依花弄影的性子自是不會饒了杜瑤,一個小丫頭片子還能反了天不成!
眼見著花弄影發了脾氣,杜瑤卻是不把她當成一回事。
“我說的是事實,師姐,你敢說你聽師父的話了!”
“那是當然!”
此時的花弄影有著足夠的信心,她相信以她如今的表現杜瑤是說不出來什麽不好的。隻是,她似乎低估杜瑤的本事了。
聽到花弄影信誓旦旦的回答,杜瑤笑了,這一抹笑容令在場之人皆是一驚。杜瑤自動忽略掉那些異樣的目光,她起身來到花弄影身邊,說到:
“師姐似乎忘記了去年的那一次私奔。”
言罷,杜瑤不顧花弄影的臉色有多麽地難看,徑直離開了山穀。
她知道她該去看一看故人了。
通往墳塚的路素來難走,好在杜瑤有著一身的本事,才不至於在懸崖峭壁間丟了性命。
那人的墳塚被赫連琛安排到了山頂,杜瑤深知這無名墳塚的主人是誰。
用了小半個時辰,杜瑤來到無名墳塚前。
來的路上杜瑤的裙擺被沿途的頑石刮破,她卻是毫不在意。
從食盒裏端出了些許吃食,杜瑤又為墳塚的主人斟了一杯酒,順便為自己斟了一杯酒。
“對不起,好久沒來看你,我自罰一杯。”
將杯中的酒飲盡,杜瑤用手撫摸著石碑,沉默不語。
三年了,這無名墳塚的主人也該安息了。
淅淅瀝瀝的小雨沒有讓杜瑤清醒半分,她倚在石碑旁,撫摸著石碑的紋路,感受著歲月的滄桑,不帶有任何的痕跡。
不遠處,花弄影同赫連琛站在那裏望著杜瑤的身形不語,他們知道隻有這個時候,杜瑤才會是無助的。
“連琛,是時候讓杜瑤出師了。”
見著杜瑤傷心的樣子,花弄影的心裏很不是滋味,三年了,杜瑤心中所背負的早已令她喘不過氣來。
“這件事情還需同師父商量,你我誰都做不了這個決定。”
“自打大哥離開後,斜雨樓已不成樣子,你我又躲在無名穀中,杜瑤又是這個樣子……”
“現在說這些已是無用,杜瑤已經不是三年前的那個丫頭,十七歲,足夠讓她撐起一片天。”
赫連琛的話說的十分堅定,就連花弄影也跟著有所觸動。
“那現在咱們應該怎麽做?”
“杜瑤心中怕是已經有了算計,這一次咱們便聽她的吧,想來她是會權衡好利弊的。”
赫連琛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多半是覺得杜瑤不會礙事,在無名穀的三年裏,她的確成長了不少。
“既然來了為何不來看看他?”
墳塚前傳來杜瑤的聲音,見被發現赫連琛同花弄影也沒什麽可瞞的,他二人來到杜瑤身旁。
“杜瑤,我們來看看他。”
聽了赫連琛的解釋,杜瑤並不在意,她隨手從食盒裏拿出三根香遞給赫連琛。
“既然來了便上柱香吧。”
杜瑤的話一如往昔的冷淡,赫連琛接過香沉默不語。
三年來,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能夠親手為故人上柱香,他知道這是杜瑤給他的機會。
帶著火星的香在細雨中閃著微弱的光亮,空氣之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三根香插入泥土的那一刹那,赫連琛的雙眸濕潤了。
“我以為你不會記掛他。”
杜瑤幽幽的聲音傳進赫連琛的耳中,赫連琛心中再一次泛起了波瀾。
“你以為的事情還有很多。”
赫連琛沒有正麵回答杜瑤的問題,見此杜瑤也不好繼續追問下去。
“好了,回去吧。”
注意到花弄影打算上香,杜瑤拎起食盒便要往外走,見此,花弄影忍不住開口說到:
“瑤兒,你還不肯原諒我?”
花弄影說這話時已漸漸帶了哭腔,對此杜瑤卻是麵無表情。
“你這話應該對方青兮說。”
“我……”
杜瑤的話說的十分絕情,花弄影心知三年過去了杜瑤仍舊無法釋懷當年一事,那件事情將是杜瑤心中永遠抹不掉的傷疤。
注意到杜瑤的情緒愈發地不好,赫連琛擔心杜瑤會因此而心傷,他可是記得師父的囑咐,他不能讓杜瑤再介意當年之事。
“杜瑤,你該變得堅強一些。”
“這個我知道。”
三年裏杜瑤所經曆的事情絕非一星半點,她知道自己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得知杜瑤已是心中有數,赫連琛也不好多說些什麽,隻能安慰一旁的花弄影。
“弄影,咱們回去吧。”
“可……”
“咱們應該給她點時間。”
“好。”
這一次花弄影沒有揪著這件事不放,她也想多給杜瑤一些時間。
三人從山頂上下來時去不留正在藥圃旁的木屋裏等著他們三人。
見到去不留,杜瑤恢複到往常的樣子,見此去不留笑著說到:
“老夫以為你不會上山。”
“師父的吩咐徒兒不敢不從。”
“隻要你不傷心便好。”
去不留知道杜瑤最擅長的便是偽裝,她可以將自己的情緒偽裝的很好。
“我不傷心。”
杜瑤的話聽似平靜,心中的波瀾卻是無人知曉。
去不留隻是看了她一眼,而後說到:
“如此甚好。”
“師父若是無事徒兒便回竹屋了。”
杜瑤自知待在去不留這裏會被去不留嘲笑的體無完膚,她自是不願意繼續待在這裏。再者,竹屋外曬的那些草藥是時候該收回來了,她可不想她的草藥被雨淋到。
得知杜瑤要離開,去不留隻是看了眼赫連琛同花弄影,說到:
“你們三個先去梳洗一下,半個時辰後老夫有話同你們講。”
在無名山穀中,去不留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沒有人敢違背他,他有足夠的戲碼折磨不聽他話的人。
見此,杜瑤衝去不留點頭示意已經知曉,轉身離開了木屋。去不留見赫連琛同花弄影遲遲不走,心道他二人定是有話同自己說。
“你們有什麽話便說吧,老夫趕時間洗熱水澡。”
“老頭,我說你這一天可是真夠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