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豐年的腦子裏隻剩下一條筋,見墨泠身邊多了一個美男子,暗笑這小子很有豔福。
他大步走過去,對墨泠殷勤問候一番,很知趣的,對他的男寵避嫌,不多看一眼。
直到墨泠打斷他的滔滔不絕,冷聲說,“林少爺,還不快拜見太子殿下!”
林豐年大吃一驚,暗中跺腳罵自己眼瞎。一麵慌亂不迭地行禮,一麵激動的衝妹妹頻頻使眼色。
花溪烈目不斜視,更加賣力施起粥來。她甚至和顏悅色地對難民說,“趁熱吃,不夠還有。”
後麵的熬粥棚裏,接二連三搬來大桶大桶的米粥,看架勢像要無限量供應下去。
花溪烈穿了一身白衣,頭紗一直垂到腰際。仿佛戴孝一般特立獨行的打扮,模仿的是西天觀音大士。有一種說不出的飄逸脫俗。就連快餓死的難民們,都忍不住為她著迷。以至於太子的到來,也壓不住她的萬丈光芒。
不一會兒,林豐年哈著腰,帶了幽若空來到了粥棚邊。迫不及待為妹妹做了引見。言辭與眼神流露的曖昧,與風塵之地的皮條客們毫無二致。
墨泠看得眼皮直跳。
幽若空倒是麵不改色,順著林豐年讚道,“林姑娘宅心仁厚,樂善好施,實乃我朝女子之楷模。”
花溪烈緩緩抬起眼皮,眼波萬種風情。魅惑人的手段,簡直信手拈來。她婷婷見了禮,嬌滴滴地說,“太子殿下過譽了。殿下愛民如子,辛勤為政,實乃百姓之福。”
幽若空又誇回去,“林姑娘不辭辛勞,為難民施粥,此大義之舉,實在可歌可歎。”
兩人似乎在比誰的詞藻更華麗,你吹我我捧你,往來不斷。
墨泠聽得臉都紅了。林豐年則笑得像個白癡。
花溪烈估計這太子必是被她的善良和豪氣感動了,內心十分得意。她決定趁熱打鐵,把自己的形象徹底烙印在他的心裏。
於是,緩緩地掀開了麵紗,露出一張奪魂攝魄的臉蛋兒來。
幽若空似乎被嚴重驚豔到了,目光定定凝在她的臉上。花溪烈做作萬分地用手扇風,仰頭看天說,“日頭可真好啊。”
幽若空語調溫和地說,“還有些許暑氣,林姑娘小心身子,莫要太辛勞。施粥的事兒,交給下人動手也是一樣的。”
花溪烈立刻說,“殿下說得有理。小女子一早上沒停,確實有些累了。”她轉過身,對雨喬說,“這裏便交給你吧。”
這一轉身,便叫難民們看見了她的臉!立刻有人哀聲說,“原來是觀音娘娘顯靈啊,大慈大悲的觀音娘娘!”頓時,長長的難民隊伍,像遭了瘟一樣,一波一波往下跪。聲勢浩蕩地喊起了觀音菩薩的法號。
花溪烈坦然接受了他們的頂禮膜拜。無視幽若空和墨泠的震驚,說道,“殿下,秋光正好,不如你我去林中走走?”
此等邀約,由一個大姑娘說出口,實在是驚世駭俗。
墨泠頭皮一緊,心道,不好,妖物想下手了。他連忙嚴肅地看了主子一眼。幽若空卻已欣然答應了,神采比往日愈加溫柔。
墨泠簡直服了!這位主子,從來不對女人假以辭色,如今卻對一隻妖精上趕著撩撥!似乎對方妖精的身份,非但不讓他忌憚,反而更刺激了他!
太子啊,難道你就不怕被吸光陽氣?
墨泠握緊劍柄,跟了上去。林豐年拉住他,“墨大人,你跟著做什麽?還怕我妹妹吃了殿下不成?”
墨泠聽得眼皮直跳,一把搡開林豐年,“是不是要吃,她心裏有數。”
作為一株凶殘的食人花,談情說愛並非花溪烈的強項。她對絕大多數生靈,都膩煩得很,沒什麽愛心。
但是,走在她身旁的太子殿下,卻是漫長的生涯中為數不多令她感到賞心悅目的人之一。
他的個頭,比她高一點。渾身上下幹幹淨淨的,長相得天獨厚的好看,既沒有獠牙,也沒有奇怪的尾巴,俊美溫和,又英氣十足。
所謂芝蘭玉樹,想必就是如此了。
長成這樣的人,血液一定非常甘甜!比瓊漿的味道還美!如此一想,花溪烈的嗓子裏立刻幹得冒煙,忍不住舔著嘴唇忖道,“要不要把他弄暈,先來幾口血嚐嚐看……”
一時,內心展開了一場理智與本能的交戰。
幽若空看見她垂涎欲滴的樣子,心頭突了一下。臉上卻笑得更加溫柔多情了。“林姑娘是初次來京城吧?”
花溪烈立刻含情脈脈,“回殿下的話,正是初次。”
“令尊可還康健?本宮記得,去年他來京述職,患有腸絞之症,多年沉屙,煩擾不堪。本宮命人送去一張方子,不知是否管用了?”
花溪烈認真聆聽著,猜想“本宮”大概是他。因為她自稱“本尊”,倒也可以舉一反三。那麽,“令尊”又是誰?
好像在話本中看到過,一時腦子又不夠用了!
她懶得小心翼翼,徑直問道,“令尊是誰?”
幽若空被雷得外焦裏嫩,風中淩亂:這妖精,人間的話都沒學全,就這樣跑過來丟人現眼!
半晌,他強作鎮定道,“令尊指的是林姑娘的父親,林振凱大人。”
花溪烈恍然做了一個“哦”的口型。想了一會才說,“回稟殿下,令尊還沒有好……他的心裏壓著事情,身體總是不適。”
幽若空幹咳一聲,努力忽略掉她的用詞,問道,“不知他有何心事?”
花溪烈矯揉做作地說,“他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小女子當上……太子妃。”
幽若空服了!妖怪就是妖怪!他盯著眼前的花容月貌,真想知道,她背後的原形是怎樣一隻奇葩。
他強忍著汗毛倒豎的感覺,從懷裏掏出一枚戒指來,情意綿綿地說,“林姑娘為國家出了這麽大的力,我幽若空若不識抬舉,豈非狼心狗肺?不如以戒指為證,他日選妃大典,必為……姑娘簪花。”
花溪烈垂眼一瞧,好家夥!又是一個仙寶!裏頭有一隻噬妖的器靈!花溪烈心頭火起:該死的太子,半天裝模作樣,原來是想誘她上當!
一定是臭道士進了讒言!
這戒指是少有的上品仙器。裏頭的器靈,已有幾萬年的道行!顯然是仙聖道祖之類的人所煉的寶貝。
隻見那一器靈,渾身金光,頭長一對犄角,凶神惡煞要向花溪烈撲過來。
幻香對它竟然沒有用!
花溪烈惡向膽邊生:好吧,這是你逼我的!她當即催動數十根透明花絲,如索命魔蛇一樣,遊進戒指!
那小東西個頭不過胳膊大小,法力卻強悍得很,張嘴一噴,就在那結界裏燒出了一片熊熊火海!
好厲害的火!竟讓她的花絲感到了疼痛!要知道,花溪烈吞過的火性妖丹,早已不計其數,對萬千火種皆已不懼!沒想到,竟被這小東西傷到了。
很好!
盛怒之下,她大喝一聲道,“找死的混帳!本尊今日就拿你進補!”當下,數十根花絲齊發,無畏地穿過火海,刺向器靈的丹府。
花絲鋪天蓋地,無處不在!萬年之中,汲取過各種妖力,屬性早已變得無敵!
即便是仙靈們的元火,也很難在短時間內燒斷它們!
眨眼的功夫,器靈丹府被破,火海驟然熄滅。在她無情的摧殘下,前一秒神氣活現的器靈,發出了悲慘的哀嚎。
花溪烈可沒有同情心,不由分說,吸幹了它的仙元。清涼聖潔的靈氣,順著花絲納入她的妖丹,感到十分的滋補。
戒指的結界中,一場生死之戰落定塵埃。
界外,她看上去不過是拿著戒指,仔細端詳了一會。然後,興致盎然地戴在了手指上。
這一幕,讓幽若空渾身如墜冰窟!
這寶戒是他的師門代代傳下來的、據說可以斬殺十萬妖魔!他曾親眼見過一隻千年的狐妖,在戒指的火光下化為煙塵!眼前的這隻,半點反應都沒有。氣色好像還更嬌豔了!
一貫喜愛冒險的幽若空,頓時覺得問題大了!
花溪烈含羞說,“多謝殿下贈我定情信物。我……喜歡極了。”
幽若空的表情略呆滯,“……不客氣。”語氣幹硬得沒有一絲水分。
花溪烈嫣然一笑,好像什麽也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