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穆而莊重的攝政王府,她慢慢的走了過去,一步一步的,沒有絲毫的退卻。
退去的是她往日的稚氣和靈動,她像是換了個人,沉穩的神‘色’,一言不發而氣勢十足的眸光,足以讓守衛王府的‘侍’衛一個‘激’靈。
“是什麽人,膽敢闖王府!”王府的守衛警惕的看著她,也看著她身後護送她回城國的‘侍’衛模樣的人。
“讓我進去。”伸手拿出了一塊‘玉’佩,足以讓王府的守衛臉‘色’大變。
這‘玉’佩可不是普通的‘玉’佩,那上頭雕刻的龍紋鳳凰乃是攝政王所特有的標誌。一時間,這‘侍’衛有些疑‘惑’的看著她,見這少‘女’竟然有攝政王的‘玉’佩,不覺懷疑。
“發生了什麽事?”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了出來,來人卻是宮裏的‘侍’衛長。
攝政王薨逝,剩下的事宜都是帝上在打理,否者整個攝政王府非得是一盤散沙。
而且今日是一個緊要的時間,馬上攝政王便要入皇陵了,所以不能有絲毫的差池。
“大人,您瞧這個……”守衛連忙將那‘玉’佩給那‘侍’衛長看,他自己是拿不定主意。
那‘侍’衛長見到那‘玉’佩連忙朝月影看了去,眸光中滿是不可置信,“這是……”
見到月影的容貌,他的臉上更是顯出了不可置信來。他是帝上身邊的‘侍’衛,對於攝政王妃的麵容自然也是不陌生的。隻是,眼前的這個少‘女’的麵容同那位攝政王妃雖然極為相似,但是眸子和發‘色’卻是極為不同的。
而且……
“你是什麽人,為何會有這個‘玉’佩?”想至此,那‘侍’衛長是一臉懷疑的看著月影。
“他在哪兒?”月影看著他,眸光定定的,不容許他有絲毫的隱瞞。
“你到底是誰……”
月影隻是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發的走了進去。裏頭的一草一木似乎還是老樣子,但也是不同的,染上了蕭條和淒冷,再不複往日的光彩。
“攔住她!”身後是‘侍’衛長氣急敗壞的聲音,不論如何他都不能讓這個少‘女’進去。
然而,一道身影伸手阻攔了他們的動作,輕鶴從自己的懷裏拿出了一道令牌,“奉姬國王後娘娘送攝政王妃回府,各位還有什麽疑問嗎?”令牌一亮,似乎便有所證明。
“如果你是為了她好,便不要讓她進去。”那‘侍’衛長歎息了一聲,卻是隻看到少‘女’筆直的背影,慢慢的向裏頭走去。
她慢慢的走著,府裏是她熟悉的布局,這條路她同城封便在曾經走過無數次。
那時,她覺得這一方小天地太過無趣,即便他陪在她的身邊她也覺得無趣兒。不知道在他的耳邊埋怨過多少次,埋怨著該去外頭看看無限廣闊的天地。
而今,他已經去了另一方廣闊的天地,而她卻自投羅網重新回到了這裏。
他已經自由了,而她還在原地踏步。
攝政王府裏來了許多人,都是朝中重臣,前來送攝政王最後一程。眾人見她慢慢的走近,見她麵無表情的定定的看著正廳之上,那眸子中仿佛是視他們為無物一般,透過他們在追尋著什麽。
“這人是誰?竟然這般打扮便來了。”不知是誰小聲的嘀咕了一聲,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是啊,恐怕今日這攝政王府上是要血濺當場了。”
“……”
至於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麽,用何種眸光打量著她,她似乎全然無知。隻是呆呆的站在那裏,看著正廳裏設立的靈堂,看著那黑白‘色’的肅穆和淒涼,一股冷意在心中擴散。
城封真的丟下她了……
“這是哪裏來的無知小兒,還不快快退下!”一道厲聲,似乎是有人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一個小小少‘女’如此折辱攝政王。
聞言,月影是茫然的抬起了頭,有些木然道,“我來送我夫君最後一程,你們都少廢話……”
不過分離了三個月的時日,如今卻是物是人非。
“你這無知小兒竟連王妃也折辱了,王妃已經跟隨王爺而去,你休要胡言‘亂’語。”有人對她斥責道。
是了,今日不僅是攝政王下皇陵的日子,便連攝政王妃也不管不顧的跟隨王爺而去。世人皆傳城國的攝政王如何的寵愛自己的小王妃,卻不知這小王妃待王爺也是一般的情意深重,攝政王剛剛薨逝,小王妃便以死殉情,今日便同攝政王一同下皇陵,死而同‘穴’。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他要抹去有關她的一切,便連唯一同他有關係的王妃身份也一並奪去了,要他完完全全的從她的世界裏消失……
可是憑什麽……
分明是他先招惹她的,憑什麽要這樣對她……
她低著頭,眸中墜落了大顆大顆的淚珠,落在了地麵上,勻開了一個珠子大小的痕跡。
‘陰’霾的天空也慢慢的墜落了雨滴,仿佛是她的眼淚,斷了線一般的落了下來。
雨水無情的墜落著,淅淅瀝瀝的,渲染著這悲哀的氣息。
“城封,我要你死都不安心,我要你死都不瞑目!”她哽咽著,語調泣不成聲,“死都不會讓你如願的……”
她緊緊的握緊了自己的手,手心被並不很長的指甲刺破了,卻是鑽心一般的疼痛。她抬起了頭,看著這‘陰’霾如晝夜一般的天空,看著雨越下越大,打濕了她的臉,將她臉上的悲傷一同打濕……
將袖子裏的小瓷瓶裏的東西倒在了自己的頭頂,雨水澆濕了她的長發,小瓷瓶裏的‘藥’液也慢慢的融入了她的秀發之中……
她的長發一寸寸的變成了蜷曲的棕黃‘色’,連著那雙黝黑的眸子也慢慢的變成了滿是憂傷的淡藍‘色’。
“小王嫂,你回來啦。”
身著黑‘色’縗絰的少年,背對著她站在正廳之上。
是的,她回來了。
她慢慢的走進了正廳,縱使一身狼狽也是從容不迫。
“朕一直在替王兄等你。”少年帝王轉過了身子,一張同城封稍許相似的容顏。
不同的是,他顯得稚嫩了很多,尚且帶著屬於少年獨特的俊美,俊美之下是日漸成熟的溫柔之‘色’。
他的手伸了出來,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月影濕噠噠的長發上,捋了捋她的碎發,“沒想到王兄去了之後,朕才明白了一些事情,不知道是否是為時不晚,還是已無法挽回。”
“隻可惜你是前者,而我屬於後者。”
其實這樣也好,城封愛護了一輩子的小皇帝,終於是要長大了。這些無法挽回之痛便讓她一個人承受吧。
正廳之上,眾人都悄悄的走開了。便連小皇帝城啟也走開了,徒留她一個人呆在正廳之上,看著那喪幡出神。
終於,她挪動了步子,移動到了棺槨旁邊。
楠絲金木的棺槨,雕刻著‘精’致的圖騰,包含著戾氣的圖騰將棺槨中似在沉睡的人包裹著。
他的確像是在睡著,一身藍‘色’的華服,襯得那蒼白的膚‘色’些許嚇人,襯得那俊秀的容顏越發的溫柔。一頭打理得妥帖的墨發,冠著白‘玉’的發冠,一如他溫文儒雅的模樣。
別忘記了,三日之後回去我們便成親。
你這麽傻,沒有我護著可怎麽辦……
你別忘了,是你自己從天而降落在我腳邊的,所以你是屬於我的。
另一個國度?是你的家鄉嗎?那你的家鄉一定和你一樣有趣……我也想去看看。
月影,如果終有一日我死了,你要怎麽辦?
腦海中憶起兩人過往的種種,她的臉上帶了笑意。這一笑像是衝破了自己方才的戴上的麵具,讓她方才的一切偽裝都土崩瓦解。
是啊,她要怎麽辦。
那時她是如何回答的呢……
城封,你要知道,其實死沒什麽可怕的,不過是眼睛一閉身子一躺的事情。而且真的到了那一日,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啊,反正我在這兒也沒有親人,也沒什麽好留戀的……
是了,她是這樣回答的,所以才會嚇得他處心積慮的隱瞞她吧。
她爬進了棺槨裏,整個人趴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胸’膛依舊寬闊,卻是冷冰冰的,找不到往日的溫暖溫度。她卻是不怕的,抱住了他的腰身,將頭放在了他的‘胸’膛上靜靜的靠著。
“城封,你果然是這世上最壞心的人。”就這樣一個字都沒有留給她,就這樣不負責任的走了。“……你還以為自己很聰明吧,以為瞞住了天下人,瞞過了我……”可這恰恰是他做過的最愚蠢的事情。
本以為自己會很氣憤,可是意想不到的平靜。
“城封,我好想你怎麽辦……”
攝政王下皇陵的時間已過,眾人卻是找不到突然回來的攝政王妃。
直到城啟在攝政王的棺槨中發現了沉睡的月影,她睡得很安穩,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
這一日渾渾噩噩,攝政王到底是順利下了皇陵,被安葬在冰冷的皇陵之中。
月影換了一身黑‘色’的縗絰,一頭棕‘色’的卷發被黑‘色’的帶子隨意的綁住了發尾。她站在城封的陵寢前,一雙眸子紅紅的,一張小臉兒也是蒼白無‘色’的。
她覺著,她的魂魄恐怕自此不全了。
城啟站在她的身旁,俊美的少年的臉上帶著與之年紀不符的深沉。
“這十多年來,朕一直很討厭他。他總是一副長輩之態,實則隻是兄長在教訓朕,朕才是天子,憑什麽一直受他的牽製,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能隨心所‘欲’。如果可以,這帝位讓給他便是了。可是,朕不甘心,一母同胞的兄弟,為何要受他影響。所以,朕暗地裏動了許多小動作,想要讓自己贏個翻身仗。可惜,這十多年下來,朕從未贏過他。而他,一直在朕的麵前溫柔的笑著,一直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城啟似乎是笑了笑,“可是直到王兄去了之後,朕才徹底的明白了。”
“你可算明白做帝王不易了吧……”她似乎是想笑,卻是扯出了一個比哭還可怕的笑。
“不,恨了他這麽多年,暗中鬥了這麽多年,朕不過是想證明些什麽。”少年帝王的臉上也‘露’出了些許的哀傷和動容。“沒有人知道,其實這帝位本該是屬於他的……”
城啟說了些什麽她已經聽不見了,隻是愣愣的站在那兒,連著思緒都已經慢慢的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