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宿龍宮回來之後,血雪的心境反而是更加的煩悶了。原本便是一時興起的去找姬無傾,沒想到將自己弄得更加的糾結了呢。
一時之間她有些迷茫了,她究竟想要做什麽呢?撫摸著手上的卷軸,耳邊是姬無傾略顯霸道的言語——
而且,這聖旨孤王是想怎麽寫就怎麽寫,想寫多少份就寫多少份,血兒你是逃不掉的哦。
聖旨已經下達,要如何挽回現在的局麵。
“娘娘,玉貴妃前來拜訪,是否請她回去?”守門的太監不知道是第幾次前來通傳了,尋思著主子的意思。
自從王上的旨意下達之後,已經有妃嬪開始蠢蠢欲動了,也不知是來抱他們娘娘的大腿還是來打探消息的。
“請玉貴妃進來吧。”血雪坐在榻上,這次出乎意料的點了頭。
“臣妾參見王後娘娘。”玉貴妃身姿款款地走了進來。她微微福禮,一襲紗袍,宛如櫻花纖塵不染。幾縷長發垂在胸前,簡單中透著優美。
“玉貴妃請起。”
“臣妾特來恭候娘娘大喜。隻是宮中實在是沒什麽特別的東西奉上,便不敢在娘娘麵前班門弄斧。望娘娘不要怪罪。”玉貴妃說著又行了一禮。
“玉貴妃何需客氣,請坐下吧。”血雪淡淡道,“來人,上茶。”
“謝娘娘。”玉貴妃有禮道,優雅落座,身上溫婉古典的氣質散發得很是到位,將她整個人襯得分外的大方端莊。
落座之後,玉簫是不由得抬眼打量了血雪,那個氣質淡然的盲後娘娘。誠然,她同這位王後並沒有深交,可以說是沒說過幾句話。可是,她是王上喜愛的女子,她對她的感覺自然是不同的。
感覺到了玉簫的打量,血雪也沒有點破,而是喝著茶。
“娘娘,臣妾此次前來或許是唐突了一些。可是臣妾……”她欲言又止,當聖旨傳到她耳中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何種心情了。
是理所應當還是嫉恨難消?這位王後娘娘總是輕而易舉的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而她卻是連王上的一個眼神都得不到。
“貴妃有什麽事情直言便是了,本宮必定知無不言。”
“也沒什麽旁的事情,總歸是來恭賀娘娘大喜的。既然臣妾的心意已經送到,那麽便先告辭了。”說罷,玉貴妃便匆匆告辭了。
血雪是感覺到了玉貴妃的異樣,她身上帶著的淡淡憂傷,不知是否是為了姬無傾。她能夠感覺到,玉貴妃對姬無傾是帶著真心的。
有時候旁觀者就是看的清楚,而且有時候感情就是這樣,他看著她,而有個人看著他。
血雪心事重重,中午遣散了宮人獨自在寢宮裏休息。
層層紗帳之中,血雪睡得並不安穩,睡不能真正的入睡,她隻能是躺在床上思索著自己的心事。
然而,不多時她便察覺到寢宮裏潛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坦然自若地坐了下來,頗有閑情逸致地為自己沏了杯茶。茶水細小而清脆的聲響傳來,宛如山間的流水,輕靈悅耳。
“丹太子這般,是否是太過猖狂了?”
少女的聲音如淩空的彩霞,那般淡雅自然,不帶雜質。她坐在床榻上的層層紗帳之中,表情冷冽。
“聽聞血後將入住東宮,本宮可是特來恭賀。”丹瀛不以為意,他的表情同樣冷冽,哪有恭賀之意。
血雪靜默,之後淡淡道,“丹太子的心意,本宮收到了,請丹太子快快離去。”丹瀛此人到底是怎麽想的,為何總是出現在她的麵前?
不對,他以為她是元雪吧,所以才這般的陰魂不散。
“血後宮中的茶甚好。”丹瀛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品著茶,茶水中透著淡淡的花香,甘甜,清香宜人。
血雪靜默不言,心想著丹瀛的目的為何。
“血後,本宮可以助你出宮。你如果由此意願,本宮會祝你一臂之力。”丹瀛一語中的,像是看透了她,篤定的。他靜靜地坐在桌邊,等待著血雪的答複。
“丹太子莫要妄加揣測了。本宮有大好的前程,何需太子相助,實在是可笑之極。太子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血雪冷冷一笑,心情正是煩悶的時候,偏生丹瀛還來雪上加霜,“丹太子還是管好自己吧,別總想著添亂了。”
“既然血後如此誤會本宮,本宮也就此罷了。本宮便等著血後娘娘如何的錦繡前程。”丹瀛冰冷的語調消失在寢宮內,無聲無息,像是蜻蜓點水,沒有留下蹤跡。
血雪慢慢躺下身去,思索著丹瀛的話。
他似乎是在威脅她呢。不過,他方才的話倒是點醒了她了,或許可行……
寒風秋色,所幸天氣甚好。陽光透過開啟的窗射入了寢宮,明晃晃的照在了銅鏡上,光芒折射著,寢宮裏看著格外溫暖。
她站在院子裏,旁邊花兒開得正豔,襯得她的清雅出塵。碧色的衣訣翩翩,仿佛起舞的彩蝶,在風中盡情的追逐。
她垂著頭,思索著,最終下定了決心。
“桃心。”她輕喚著身旁的宮女,“桃心,你可願隨本宮離宮。”無疑這是一招險棋,可為今之計也隻能絕處逢生,而且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娘娘……”桃心似乎是有些詫異,可是也隻是詫異。
“你且先回答本宮的問題。”
桃心是愣住了,隨後她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眼中竟是含著水汽,“娘娘在哪兒,奴婢便在哪兒!”她回答得幹淨果斷,這答案沒有讓血雪失望。
“果真願意?”
“娘娘願意問奴婢便是信任奴婢。”桃心跪了下來,真誠道,“娘娘,您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便永遠是您的奴才!”這短短的一句話,她說得鏗鏘有力。
“你快起來吧。”血雪靜靜地說道,風吹散了她的三千青絲,隻聽她的聲音隨風飄搖,平淡似雲煙,“你說得不錯,本宮既選擇告訴你便不會疑心於你。”
“隻是,娘娘您為何要……”桃心還是忍不住問道,眼看著冊封東宮王後的日子便要到了,而自家娘娘卻是有離去之心。
雖然她也看得出自家娘娘性子清淡,並不適合這陰謀詭計的深宮,可是王上又該怎麽辦呢?
“權當是本宮要任性一回好了。”她淡漠了一輩子,不想再次重蹈覆轍,隻想隨著自己的心意來做自己。
而且,姬無傾,你是否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
雲有些厚重,天空黯然失色。
她坐在寢宮裏,桌上放在擺好的棋盤,棋盤兩邊黑白分明的棋子在燈光的映襯下閃著光。桌上放著兩杯剛剛沏好的茶,精致的白瓷杯,上麵畫著山水之樂。
“參見王上!”宮裏規規矩矩的宮人們齊聲行禮,走進寢宮的男子隨意的很,揮揮手讓他們退了下去。
他是一襲青綠的袍子,樣式簡潔,穿在他的身上卻是貴氣十足,溫文爾雅。他未冠發,烏墨的長發用玉簪束起一部分,其餘的垂在他的身後,如此倒似一位仙人。
那雙黝黑的眸子光彩照人,似天上落凡的珠玉,溫暖卻又帶著看透人心的利器。
“臣妾參見王上。”血雪起身行禮,聲音清淡似水。
“血兒莫要多禮。”姬無傾將她扶起,坐到另一邊,看著桌上的棋,饒有興致的瞧著。“血兒這是特意在等孤王。”
“聽聞王上棋藝了得,臣妾想要討教一番。而且,上回王上不是也想同臣妾來對弈三局的嗎?”素手端起自己麵前的茶杯,輕啟杯蓋,茶水的清香宜人飄散開來。
有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
“對弈嘛,也難得血兒有興致,孤王自當奉陪。”姬無傾也是來了興致,端起自己麵前備好的茶,看著杯中陌生的茶葉,毫無提防地喝著。“還是血兒這兒的茶好喝,透著甘甜呢。”
“晾曬幹的花瓣加上其他茶葉,喝著自然別有一番滋味兒。”血雪不動聲色地放下茶杯,伸手抓過幾顆黑子移至棋盤,“王上,您說單還是雙?”
“單。”
她鬆開手,棋盤上果然是三顆黑子,黑溜溜的散發著奇異的光澤。
“那麽請王上先行。”
姬無傾沒有謙讓,他拿起白子便放於棋盤之上,血雪緊隨其後,兩人互不相讓、不相上下。
“未曾想,血兒棋藝竟如此非凡。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孤王所不知道的,嗯,或許正等著孤王一一來探尋。”姬無傾看著血雪毫不吃力的應戰,他亦是沒有多少驚訝,像是預料之中。
“王上急於求勝,倒是讓臣妾鑽了空子。”
曾聽人說,一盤棋的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通過這盤棋了解這個對手。而她的對手絕對是殺伐果決、不拖泥帶水的,可見姬無傾絕對不是個優柔寡斷的帝王。
聞言,姬無傾卻是笑了,笑聲裏不知道是為何。
“急於求勝?本王若是不急,這盤棋怕是下不完。”他的臉上還帶著柔和的笑意,卻是笑意未達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