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徹出發之前,李容貴已經迅速派人去請帝師沈韋卿,畢竟皇帝要去的地方是南楚,又是為瑾妃蘇氏而去,此事非同小可,必須找個拿主意的人來決斷。
皇帝從禦馬司牽了汗血寶馬便打算出發,卻見一眾人浩浩蕩蕩地堵在了門口,為首的人正是沈韋卿。沈老一把年紀,也是苦了他還要連夜過來進諫。
“天子狩天下而衛黎民,而今大夏國情稍有扭轉,皇上便忘了嗎?您這是置大夏於不顧啊!老臣今夜就是拚死,也要攔住您!”沈韋卿跪地叩行大禮。
宇文徹頭回覺得這老頭如此煩人,但自己既然打出了明君的招牌,就不能忽視這忠臣諫言。蘇琬清那邊,他是一定要去的,為此隻能裝模作樣地忽悠沈韋卿,“朕幾時說過要去南楚了?朕心裏頭惦記自己老婆,隔著長江看看她還不行嗎?聖人且還敦倫,倒是朕要清心寡欲、六根無為,師傅是不是太為難朕了?”
“這這這…”沈韋卿被他這不著調的話語說的臉紅心跳,可皇帝卻跟沒事人一般,依舊高高坐在馬背之上。
皇帝注意到站在人群中的康傑,冷笑一聲道,“喲,康指揮使也來了,既然你們這麽不放心朕,盡管派人跟著朕便是。隻是,朕先行一步了!”
言罷,他揚手揮鞭,汗血寶馬飛速奔馳起來,北方的朔風中徒留一群臣子的叫嚎聲。
宇文徹不眠不休趕了六天路,才到達揚州。當地守官和兵營主帥見皇帝從天而降,差點嚇了個半死,但得知皇帝是為對岸的女人而來,他們更是惶惶不敢言語。若是皇帝要渡船長江,他們有幾個膽子敢阻攔,但若是不阻攔,任由這位爺去了敵國,他們便是千古罪人,也難逃一死。
“楚賊定下臘月十八行…行冊封禮,同夜洞房並飲合巹酒。”
“合巹酒?”宇文徹劍眉微皺,胸腔中湧過層疊的怒意。當初楚修澤以冊立蘇琬清為貴妃的計謀誘他出兵,並非隻是計謀,原來楚修澤早就對他的女人動了歪心思!細細想來,他又覺得頹廢無比,蘇琬清在他身邊幾年,身份不過是普通的妃子。如今楚修澤要給她合巹酒之禮,看來是要娶她為正室,難怪那個女人會動心!
皇帝惱怒的同時,卻也不忘思考對策,隻是他對長江兩岸的情勢知之甚少,想破腦袋也不知道該怎麽潛入南楚,隻得問對麵站成一排的守官和主帥,“你們有什麽法子進入金陵嗎?”
那幾人跟事先商量好的一般,膝蓋一軟,跪倒在地,痛心疾首地道,“求皇上寬恕,皇上乃大夏的主心骨,您是無論如何不得犯險進入敵國境內的,楚賊...楚賊他精明的很呐!”
全天下的人都在阻攔他,宇文徹心裏燒起一股無名火,抬腿給了守官一記窩心踹,“朕的女人在那兒,換作是你,你老婆要被別的男人搶走,你還在這兒哭哭啼啼的?窩囊廢!朕乃承熙皇帝,連一個女人都奪不回,讓天下人恥笑!”
跪趴在地上的那幾人都悶聲不語,說來皇帝也極辛苦的,明明是天下至尊,要什麽樣的女人不行,但偏偏愛敵國公主愛的比海還深。如今那女子要嫁的還是帝業上的勁敵,換作是誰,都不能吞下這口氣...
宇文徹也覺得自己太過癡狂了,對著臣僚竟然如此失態,他正了正顏色道,“朕問你們,安全界限是哪兒?”
“長江中央,到了對岸的射程之內便不安全了…”
宇文徹心中儼然已經有了主意,叉腰揮了揮手,“你們都先下去吧。”
那幾人麵麵相覷交換了眼色,怎麽敢就此離開,依舊是默不作聲地垂首跪在原地。
皇帝側身闔著眼,卻沒聽見任何響動,睜眼來看時,那幾人根本就沒挪窩,原本壓下去了的爆脾氣又衝了上來,“還不快滾!”
眼看著要龍顏大怒,他們幾人灰溜溜地跑出了營帳。經過此番折騰,宇文徹更看透了一點,想見到蘇琬清靠這群人出謀劃策是不可能的。
他呆在軍營當中想不出什麽法子來,便喬裝出行,到揚州城中溜達一圈,說不定可以尋個由頭混在老百姓當中渡江。
在市集中問了一圈,卻沒有一家敢做江南的生意,商行十分不景氣。走累了,宇文徹幹脆找了一家茶肆歇息片刻,尋思著待會兒繼續找找。
也是飲茶的間隙,他聽到坐在旁邊茶桌的人在竊竊私語。
“臘月十八南楚公主嫁南楚皇帝,說起來也是奇聞一樁。後兒南楚公主祭祀江邊,哥幾個也能一睹美人芳容,到底是能長什麽樣兒啊,把兩國皇帝都迷的神魂顛倒。”
鄰桌的男人們哈哈大笑起來,忽然閃過一道黑影,隻見方才說閑話的那名男子已被人捏住喉嚨,雙臉已經因喘不上氣來而憋的通紅。
眾人紛紛望去,掐住他脖子的人是位年輕錦袍華服公子,然而眉眼間皆是肅殺之氣,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中閃爍著淩厲殺意,令那幾人驚的屁滾尿流。
“大…大爺,求您高抬貴手…”
宇文徹擺出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不過是想嚇嚇他們,好探聽清楚江邊祭祀的事情,“我問你們,後天南楚公主為什麽會祭祀江邊?”
“南楚的...南楚的規矩啊…”
“什麽規矩?!”宇文徹有些不耐煩,問個話都這麽的費勁。
“南楚皇室嫁娶,未出閣的女子都要到江邊祭祀水神。”旁邊一人顫著聲音一股腦說完。
宇文徹鬆開手中掐著的人的脖子,眼中閃過驚詫之意,“為何是女子祭祀?”
那人麵露怯色,為難地道,“楚人習俗奇怪,偏信水神昌隆國運。而且祭祀之時,由出嫁女子單獨完成祭典…”
他話還沒說完,宇文徹儼然已經持劍疾步走遠。望著宇文徹已經遠去,楚青方從屏障後走了出來,“這些是給諸位的報酬,你們辛苦了。”
“姑娘啊…那是個什麽人啊,嚇死人了...凶巴巴的,莫非也是朝著那南楚美人兒去的?”
楚青身著玄色長袍,朝那幾人瞥了幾眼,而後趾高氣昂地離開了,隻輕飄飄留下一句話,“大夏皇帝,你們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