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頔到達水月庵時,皇帝才剛剛召集群臣部署長江的兵力。然而第二日,便傳來了皇帝已經拿定主意,派遣大軍兵臨長江沿線,大夏南楚不日即將開戰。
“怎麽會這樣!”蘇琬清聽說消息極為詫異,宇文徹做事向來深思熟慮,若是忠臣竭力死諫,他也一定會考慮他們的意見,他並不是這樣一根筋到底的人。
看著她如此焦慮,畫琴終是忍不住了,磕磕巴巴地道,“誰說夏皇就一定英明睿智了,還不是為公主神魂顛倒,若論到計謀上,他還真不一定比得過主上,要不然主上在大夏蟄伏近十年,暗中策劃那樣多的事,他竟然毫無知覺。”
蘇琬清從她的話中聽出了別樣的意味,又看到許頔連連和她交換眼色,便意識到了不尋常,抓著她的胳膊就問,“畫琴,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
“啊?”畫琴倉促地看了一眼許頔,唯唯喏喏地說,“沒…沒什麽啊,我還能瞞著公主什麽?”
她這副樣子更激起了蘇琬清的疑心,蘇琬清連連追問,“是不是楚修澤又算計他了?還是利用了我?”
畫琴自知很難再瞞過去了,不顧許頔的阻攔,坦誠道,“夏皇唯一的弱點就是公主…主上那麽精明的人,肯定是…對外宣稱的是公主已經回到南楚,並接受冊封,成為靜貴妃了。”
“什麽!”蘇琬清啞然說不出話來,直至此時方知,原來楚修澤對自己竟然早就生出了那種心思,更可恨的是,他居然利用自己的清譽來對付宇文徹!
怒火攻心,蘇琬清已失去理智,拔腿便朝外走去,將畫琴和許頔下了一跳。
畫琴追上去道,“公主這是做什麽?您是要去給夏皇報信嗎?讓他知道您還在大夏境內?您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又成功離開,難道此刻要前功盡棄?”
蘇琬清不由停下了腳步,猶豫起來,她多想去提醒他,讓他不要衝動行事。可她終是不能這樣做,她已經做了決斷了,不是嗎?
“我…我不能…”蘇琬清痛苦地搖著頭,眼淚簌簌地流下來,沾濕了衣襟。
畫琴實在看不得主子這般傷心,上前抱住她道,“公主,公主已經和夏皇決斷了,往事成煙,不必再回首了。”
蘇琬清含淚點頭,卻掙脫了畫琴的懷抱,獨自跑到了庵院一角的樹林中,畫琴和許頔都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故而也隻能放任她而去,沒有插手。
眨眼間,已是五月下旬。在宇文徹將沿線兵力調度完畢之前,蘇琬清一行已經離開濟南,一路朝西南而行,南下西蜀。
由於蘇琬清懷著身孕,故而他們的腳力並不快,一直到宇文徹禦駕親征抵達揚州,她們也才剛剛離開渝都。
“小姐,來喝點水吧!”畫琴掀開簾子道,因為出門在外多有不便,隻能稱呼她為小姐。
西蜀燥熱難當,蘇琬清雖然隻穿了單薄的紗衣,卻依舊熱的滿頭大汗。而且,她時不時便覺得腹部陣痛,也不敢忽視腹中的小家夥。
“剛出渝都,什麽時候才能走到金陵?我真是拖累了你們,若不是因為我,你們也不必如此提心吊膽地防著大夏官兵,也可以騎馬早日回到金陵。”蘇琬清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汗,雙手來回撫摸小腹,似是在安撫腹中孩兒。
“小姐這是說哪裏話?我們已經派了人回金陵,想必主上很快會派人前往接應,隻要出了湖北贛州,咱們便安全了。”
正這樣說著,便聽見遠處響起急促的馬蹄聲。許頔也連忙走過來對她們使眼色,畫琴連忙將馬車的布簾落了下來。
蘇琬清坐在馬車之中,都能感受到震的地麵都在顫動的馬蹄聲,然而在快到他們所處的位置時,騎馬之人卻停下了,讓她的心又開始撲通撲通的跳。
“你們是什麽人?”是一個有些魅惑的男聲。
許頔說,“渝州人氏,護送我家小姐嫁到銅陵。”
蘇琬清透過馬車側翼的簾子,看到那人做了一個搜查的手勢,便見他身後的護衛湧了上來。
畫琴尖叫道,“你們做什麽!憑什麽搜查我們的馬車,驚擾了我家小姐,你們擔得起責任嗎!”
“你放肆,竟敢這樣對田少將講話!”
畫琴翻了個白眼,“管你少將還是老將,我們從來沒聽說過你這號人!”
那人的屬下還欲嗬斥,被稱為田少將的人卻揮了揮手,“本將乃川陝總督府長子,皇上親賜的一等大將軍。但各位既然是渝州人氏,恐怕還真沒聽說過,畢竟總督府在錦城。”
渝州亦歸川陝總督節製,若真沒聽說過豈不是真的孤陋寡聞了?眼看著要露餡,蘇琬清不得不掀開簾子道,“你這人好生無禮,非要我堂堂未嫁女兒拋頭露麵才好嗎?虧你還是官府中人呢,便是如此擺架子的?”
田源在蘇琬清掀開馬車簾子的那一刹那便呆住了,眼不錯珠地盯著麵前的女子打量。女子一身素雪白紗,身軀玲瓏有致。更重要的是,她眼睛澄澈如水,麵孔嬌羞如桃。這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嗎?
蘇琬清見他盯著自己瞧,愈發惱怒,跺了跺腳道,“不但官大欺人,還好色如狼!”
田源不禁被逗笑,“好有趣的小娘子。在下肅州主帥田源,唐突姑娘之處,還請見諒,隻是賞不知姑娘芳名?”
蘇琬清嫌棄地翻了個白眼,故作不滿地將馬車簾子放了下去,誰知她在放下的那一瞬,提到嗓子眼上來的心也終於落了地,這位田少將應該不會再追究她了。
田源雖為武將,卻彬彬有禮,不曾再刻意為難她們,隻道,“在下今日唐突姑娘,還望來日登門向姑娘道歉,故而才追問姑娘芳名。”
還真就如狗皮膏藥一般粘在身上甩不掉了,蘇琬清氣怏怏地掀開簾子道,“我叫清素!”
田源唇邊勾起一抹微笑,“清素姑娘,後會有期!”
言罷,他手揚馬鞭,驅馬而去。
確認他離開之後,蘇琬清方再一次掀開簾子,“真的走了?”
許頔臉色卻極為陰沉,“小姐,我忽然想起來,這位田少將是夏皇的同門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