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康傑以為她是虛情假意,但她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講了許多。等她哭訴完,換上一身普通平民的衣服,簡單在臉上施粉,撲的臉色尤為蒼白,儼然如瘟疫症患者。收拾完這一切,便由康傑施展輕功帶她出去。
出了別苑,便可以看到隔著的巷道裏停放了一輛雙扇馬車,康傑帶她徑直走了過去,對站在馬車旁的人道,“立刻護送她離開,記住我的安排,若她反悔,必殺了她,不能留下禍患!”
“是,指揮使!”
康傑又轉過身來對蘇琬清道,“你準備走吧,出了燕京城,他自然會聽你的安排。但你切記,留給你的時間不多,隻有三個時辰。天蒙蒙亮的時候,別苑中的守衛便會蘇醒過來,也意味著皇上要知道了。”
蘇琬清含痛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她最後朝夜色朦朧中的皇城看了一眼,終是坐上了馬車。一切都恍恍惚惚,她又想起了初到燕京的那一天,仿佛就在昨日,兩年內的一幕幕朝她翻湧而來,心頭又是一陣酸楚。
“三郎,皇上,我要走了,你不要恨我,早點忘了我吧!”她撫著小腹,眼淚終是恣肆而流。
馬車已漸漸驅動,在虛無縹緲的夜色中愈行愈遠。
她順利地出了燕京城,幾日後康傑也會將畫琴安全送出。此番,她沒有和許頔聯絡,一是為了履行和康傑的諾言,二是他如果發現自己已經脫身,便會自行離去的。
“娘娘,咱們往哪個方向走?”
內衛看似無心地一問,卻讓她的心痛如針紮,“哪裏還有什麽娘娘…你喊我琬兒便是了,我用了這個名字已經十多年了。”
內衛連連頷首,並不敢稱呼她的名諱,隻是道,“姑娘,咱們往哪個方向走?”
“去濟南!濟南城郊的尼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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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蟬鳴,剛剛過醜時不久,宇文徹卻在噩夢中驚醒,出的汗已經浸濕了他的寢衣。
由宮人伺候換了身寢衣之後,望望外邊的天色,尚且是一片漆黑。原本想再小憩片刻,但他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就這樣幹巴巴地對著帳頂瞪了一個小時的眼。
快到寅時,他也快要進入淺眠,卻再次被李容貴火燒火燎地聲音給弄醒了。
“皇上!皇上!蘇溪別苑內衛求見!”
這個時辰,守候她的內衛求見,皇帝頓覺不妙,心已經開始極不安穩地跳動。他來不及穿鞋,光著腳便走了出去,隻見內衛驚慌失措地跪下請罪道,“卑職該死!卑職萬死莫贖,求皇上饒命!”
宇文徹已感受到了周遭的冷意,他咬牙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內衛慌張失措地抬了抬頭,對上皇帝眼中徹骨的寒意又匆促低下了頭,“娘娘…娘娘她不見了…”
皇帝心中的弦徹底崩了,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到底是何滋味,大概是前所未有的驚慌吧!他顫抖著手接過蘇琬清留下的信箋,從未有一刻如此無力過。然而當看完那封信時,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怒吼了一聲,“蘇琬清!”
原本到了寅時初刻,皇帝便應當準備更衣上朝,但此刻他卻如失了魂一樣隻著寢衣無力地靠在禦座裏。乾清宮裏能砸的東西都變成了一堆碎片,宮人們戰戰兢兢在前侍候著,生怕皇帝將怒氣遷移到自己身上。
那幾名懈怠的內衛已被重處,皇帝令他們戴罪立功,限五日之內將蘇琬清尋回,然而就連宇文徹自己,心裏都沒有把握。
連夜趕路,在馬車上不知顛簸了多久,蘇琬清隻覺渾身都要散架了,而腹中的小家夥也一直在抗議。甚至有那麽一瞬,她以為自己保不住他了。
“姑娘,我們現在才剛出京城的範圍,您得想想辦法啊,皇上此刻肯定知道消息了,一旦下令來追,您又如何躲得過?”
蘇琬清歪在馬車裏休息,她豈能不知這個道理?皇帝一聲令下,隻怕她的畫像馬上就會貼滿大夏所有城池的布告欄。
“你盡可能多地進城池,不論是小縣城還是州郡,盡可能的穿梭其中。”
“姑娘瘋了?這樣太容易被守城護軍發現了!”
蘇琬清早就知道他轉不過這個彎來,故而耐心解釋道,“馬車經過必然會留下車轍,我們的蹤跡很有可能會被發現,隻有多穿梭於城池之中,才有可能使跡象混亂起來。至於我,喬裝打扮一下,改變本身容貌便是了。”
一開始,那名內衛對她還將信將疑,但見她費盡心思地喬裝改換麵容,將自己活脫脫打扮成五旬的老太,便安心了幾分。然而,他終是沒控製住自己的好奇心,追問道:“姑娘為什麽要離開皇上,做皇妃不是挺好的嗎?”
蘇琬清神色一滯,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她思慮片刻,反問道,“你娶親了嗎?”
那名內衛臉頰燒紅,搖搖頭羞澀地道,“我們內衛終日活在刀尖兒上,哪兒有女孩兒願意跟著我們。”
蘇琬清抿唇一笑,“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來問我?我是南楚公主,必不為大夏所容。與其讓皇上為我操心憂慮,不得臣子支持,還不如我悄然離去。”
“你真的是南楚公主?”
蘇琬清點點頭,“怎麽了?”
內衛如傻小子般搖頭傻笑,“沒,這輩子也算見過公主長啥樣了…隻是有些新奇,敢問姑娘芳名?”
蘇琬清被他滑稽的腔調逗樂了,一字一頓地道,“楚青。不過從我六歲起,我便改名叫蘇琬清了,盡管那是幼時小夥伴的名字。”
“蘇姑娘,在下江初易。”
這番也算兩個人正式見過禮了,不再像之前那般生冷僵硬。江初易聽從她的指揮,成功從搜尋她的人群眼底下逃脫,一路順風順水,很快便進入了濟南府的領地。
濟南周圍多低矮山丘,以致濟南城內總炎熱難當。而蘇琬清要去的地方,卻在城郊外,山丘之上小路綿延,樹木青蔥翠綠,流水潺潺而過。人煙稀少的山路上,偶爾能看到牧童坐在牛背上吹笛,蘇琬清撥開馬車的簾子,隱約可看到不遠處的青瓦房屋。
“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