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澹澹,高懸暗黑天空猶如碩大的明珠。春夜微風習習,披風的邊角在空中飛揚起,獵獵聲響不斷,在靜謐的夜中尤為清晰。
蘇琬清提著琉璃燈快步穿梭於宮巷之間,她不斷回首張望,盡管已經知道身後跟著人,但還是要假裝什麽都沒注意到。
禦花園裏寂靜悄然,隻有幾個太監提著燈來回溜達。蘇琬清瞅準了時機便溜了進去,沿著鵝卵石小路終找到了紅瓦小亭,楚修澤已然坐在裏麵,捧著一本藍皮手稿仔細地看。
“澤哥!”
楚修澤聞聲轉過身來,看到蘇琬清有一刹那的恍神。
“澤哥,謝謝你今天能來。”
楚修澤無奈扯了扯嘴角,“琬兒,你一定這麽做嗎?既然不想生宇文徹的孩子,當時為什麽要懷?你知不知道這對你的身體有多大的傷害?”
蘇琬清被那一聲“琬兒”弄的滿臉羞紅,她一直都不習慣楚修澤這麽親密地稱呼自己。
“澤哥,難道你希望我生下皇帝的孩子?到時候更是掰扯不清了。我必須這麽做。”
楚修澤當然不希望她生皇帝的孩子,不知為何,他對麵前的女子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情愫。他很珍視她,大約是因了她與自己的血緣關係,讓他格外想親近她。
“我活著就是為了利用,澤哥不必多說了。後麵的人很快就會到,出了事後還請你和賢妃姐姐盡力保全承乾宮宮人,通知姑姑,讓她不必為我憂心。”
說罷,她便拽過了楚修澤手中的詩集,醞釀片刻情緒,便勾起唇角開始念詩集上的文字,時而會湊近問楚修澤一些問題。
楚修澤盯著那如花似玉的容顏瞧,心撲通撲通直跳。佳人身上所獨有的清香縈繞在他的鼻間,令他神清氣爽,不由沉浸。
忽然,不遠處響起一陣嘈雜聲,伴著急促的腳步聲愈來愈近。
“貴妃娘娘請榮歸,夜色已深,禦花園已閉啊!”幾名太監前後嚷嚷道。
慕容茵兒毫不理會,讓身邊的宮人將那幾個太監給驅逐開,徑直沿著報信的人所說路線快步而去,層層樹木枝丫掩映下,蘇琬清和楚修澤赫然站在那裏。
“本宮還以為是那奴才胡說八道,想不到在這宮禁之中,當真有這等醃臢之事。嘉妹妹,你竟與恪侯有染,如何對得起皇上對你的寵愛?”慕容茵兒厲聲質問道。
蘇琬清以為來人會是宋心彤,沒想到是慕容貴妃,毫不猶豫地反駁道,“貴妃娘娘給嬪妾扣的這頂帽子可真大,嬪妾隻是夜裏睡不著到禦花園來走走,無意間遇到了恪侯,這不過才吟了一首詩,就被說成有染,貴妃娘娘是否過分了些?”
“本宮親眼所見,豈會有假?你與外臣卿卿我我,辜負皇上寵愛。來人,將嘉順儀押入延禧宮後的禁房!”
蘇琬清瞪著衝上來的嬤嬤們,“你們敢碰我,我懷著皇上的孩子,若有閃失,皇上要了爾等狗命!”
她說什麽都無用,那些身強力壯的嬤嬤們有貴妃撐腰,做事自然肆無忌憚。
慕容茵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趾高氣昂地離開了。她在此事上占有優勢,隻要她的宮人咬定了蘇琬清和楚修澤有染,她再稍微威脅一下那幾名禦花園的太監,蘇琬清便難逃罪名。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局是蘇琬清主導的。
嘉順儀被貴妃押入禁房的消息迅速傳遍了六宮。因賢妃被停職權,麗妃資曆遠遠不及貴妃,所以懷著皇嗣的嘉順儀隻能就那樣被羈押著。
後宮眾人都以為貴妃會等皇帝親征歸來後再對嘉順儀進行處置,然而貴妃卻反行其道,將承乾宮伺候嘉順儀的宮人送入慎刑司後,嚴刑拷打宮人,最後成詞證:嘉順儀與恪侯楚修澤**已久,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皇家血脈還不一定。
貴妃行事雷霆萬鈞,後宮中沒有一個人敢說不。原本楚修澤也當被關押的,但周太後一力保舉,認定是嘉順儀不守宮規在先,所以恪侯才會釀成如此大錯。慕容茵兒看在姨母的麵子上,便沒有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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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的刑房中潮濕難耐,處處散發著一股發黴的氣味。審訊房中的哭喊尖叫聲此起彼伏,畫琴打了一個寒顫。
按照蘇琬清的吩咐,慕容貴妃派來審訊的人隻抽了她們幾鞭子,她便帶頭全招了,並極力保釋春蘭、夏荷等人,此刻她們應該已經被賢妃安排到安全的地方了,隻待他日反擊。
她現在最掛念的還是蘇琬清怎麽樣了,不知道她現在身處何方,是否也跟她們一樣遭了貴妃的毒打。
“你的飯,快吃吧!”送牢飯的宮女咣當一下將破舊的瓷碗放在了粘著臭泥的木柵欄間。
畫琴側首望了望,便掙紮著爬了過去。被鐵鏈拴著的手活動不方便,但她還是摸到了放置在瓷碗下的布條,上麵極工整地寫了一排小字:飛信已達涼州,青兒已進暴室。
蘇琬清靠牆抱膝而坐,她把下巴埋在雙膝之間,眼睛直勾勾地望著空蕩而又黑暗的暴室,如驚恐的兔子一般。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小太監哈腰緩步走了進來,隻是樣貌極為俊逸。他走到蘇琬清麵前,將食盒放置在一邊,叩首道,“公主。”
“青兒…外邊怎麽樣了?”蘇琬清絲毫未動,癡癡地問道。
“朝廷奏報每日都會往涼州發送,裏麵有一封內務府的邸報。慕容貴妃心急,特用了八百裏加急,此刻想必已經抵達涼州了。”楚青道。
“難為你扮成太監進來,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帶來了嗎?”
楚青猶豫再三,還是掏出了一個小瓷瓶來,“公主一定要用紅花嗎?”
蘇琬清傻傻地笑了,卻飽含無奈,“我從懷上這個孩子的那一刻起,就應當知道自己會有今天。青兒,我後悔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和你互換身份,我一定不要遇見宇文徹!可這世上卻沒有後悔藥可吃,我已經無路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