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自進宮以來小病小災不斷，殘留的病氣兒一直積攢著，到了此刻，都像是要爆發一般。這病輾轉多位太醫之手，吃了不下二十副藥劑才勉強好些。
眨眼間已經是十一月中旬，燕京天氣已屬酷寒，蘇琬清愈發懶得出門，何況雙眼皮還腫著。這二十多天裏，除了敏姬和容嬪經常到她這裏來坐，再無旁人。皇帝來探視過兩次，但最終被她給擋了回去，之後便再也沒有來過。
“小主，您怎麽還跟沒事人一樣啊！病了這些天，倒便宜了那些人了。”
蘇琬清自得地揉著太陽穴，坐在南窗下曬太陽，“這些天除了惠充儀盛寵，也沒有旁人了吧！”
榮寧清了清嗓子道，“容嬪風頭也不減呢，就連麗妃娘娘都常被召去伴駕。”
蘇琬清在心裏兀自好笑，宇文徹哪裏是留戀女色的人？這麽多天連連召幸宮妃，也不怕傷了身子？恐怕多數是讓宮妃自個兒到圍房去睡吧！至於麗妃，不過是幫她立威，免得東六宮有人不服管教。
“我讓你們查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榮寧笑哈哈地搶著道，“自畫琴姐姐把活兒安排給奴才，奴才跑了好些宮院，終於打聽到了。”他對小福子拋了個眼色，小福子麻溜地出去守門，“鬧了半天，咱們太後不是選秀入宮侍奉先帝爺的，而是被先帝從民間帶回來的！”
“什麽！”蘇琬清大驚，將目光轉向瑜英，“你可知道此事？”
瑜英連連擺手，“奴婢此前是伺候壽安宮太妃的，並不知此事。”
“周太後竟是民女出身，可她的親兄弟卻貴為當朝太傅，親姊妹嫁給燕京掌九門護衛的慕容家！”
榮寧咂巴了兩下嘴，“這話就有來頭了，其實太後跟周家沒什麽關係，聽禦花園的老太監說，這是先皇安排的，因為太後身份卑微，無論如何也夠不上皇後之尊，所以暗地裏讓周家收了她當義女，對外隻宣稱是遺失多年的女兒。”
這一切就都說的通了，隻不過愈發讓蘇琬清對這位太後好奇，一個能從民女的身份爬到母儀天下的皇後，絕對有著不一樣的手段。
“小主放心，奴才暗中打聽時，隔著暗黑屏風同那人交談的，他看不清奴才的容貌，奴才也不知道他長什麽模樣。”
蘇琬清讚許地點點頭，“這事你做的極好，不過，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在調查當朝太後，尤其是皇上。”
眾人紛紛應下，並未理會主子的用意是什麽。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裏，他們早已摸清主子的心性，她脾氣和善，從不責罰下人，但不代表可以藐視她的心智，她的手段絕對不是他們能夠挑戰的。
承乾宮裏靜寂幽然，因天氣寒冷庭院中更是寥寥無人。往日裏，蘇琬清和敏姬都照料瑞嬪和李才人，從未克扣她們的體己，如此看來倒是東西十二宮裏最和諧的一處存在。別處的宮裏，總少不了一些明爭暗鬥。
劉妃自誕下死胎後，整個人都失了精神，病殃殃地呆在鹹福宮主殿裏。等到知曉太後沒能把蘇琬清怎麽樣，她才驚覺自己被惠充儀耍了一道。宋心彤把自己擇的幹淨，半點都沒和壽康宮有來往，皇帝自然不會責問於她。
她死死地盯著凍上冰花的琉璃窗瞧，眼中是落寞的死寂，“有消息傳來了嗎？”
青瑤抿了抿唇，“奴婢和外邊的人聯係不上了，還沒有老爺的消息。整個鹹福宮都是惠充儀的人，咱們被她盯的死死的。”
“宋！心！彤！”劉妃咬牙切齒地吼道，可這已經改變不了什麽，她實際上已經是棄妃了。
“娘娘千萬不要過度傷心，皇嗣和鏟除嘉芳儀之事上栽了跟頭，可皇上到底還是保留了您的位分。您好好休養身子，養精蓄銳，早晚有一天會贏回這一切的！”
劉妃哭嚎起來了，“我可憐的孩子，宋心彤，我和你勢不兩立！早晚要你血債血償！”
青瑤垂首默默聽著，眼角閃過一絲陰霾，很快消失。
惠充儀專寵多日，後宮怨聲四起。從前嘉芳儀盛寵時，皇帝尚且不至於涼薄至此，連陪同進膳都不願意。如今惠充儀時常被召到乾清宮伴駕侍君，倒像是在那裏住下來一樣。
多寵卻不一定有福，惠充儀的肚子遲遲沒有動靜，反倒是長春宮裏的容嬪懷上了子嗣，一時之間，清冷許久的長春宮也熱鬧了起來。
淑妃為主位，自然有照料宮內小主的職責。聽聞喜訊，便帶著公主過來祝賀了。
元杏瑛確實沒想到會這麽快就懷上皇嗣，說到底自己是有福的，皇帝不過翻了兩次牌子，恩寵雖薄卻不妨送子觀音關懷。
“妹妹這是頭一胎，可要小心，我是過來人，你有什麽不懂的，千萬別臊，問我就好。”淑妃大方道，臉上無一絲嫉妒的神情。
衛菀公主卻是最開心的，小小的腦袋貼著元杏瑛的小腹聽，“容小主是要給衛菀生弟弟妹妹了嗎？”
淑妃摸了摸她的頭，“是呀，以後你不許再總是來吵容小主，讓靜才人陪你一起也是一樣的。”
衛菀鄭重的點了點頭，歪著腦袋道，“容小主要給衛菀生個妹妹呀，衛菀教她編花繩。”
淑妃和元杏瑛的臉色微變，在公主肩膀上拍了拍，對著靜才人道，“勞靜妹妹帶衛菀去玩了，她向來很喜歡你的。”靜才人帶著公主下去之後，淑妃忙解釋道，“容妹妹別在意，衛菀是胡說的，生皇子或是公主，豈是咱們能決定的，妹妹福厚，皇上一定會很喜歡這個孩子的。”
元杏瑛聽公主說“生妹妹”心裏確實咯噔跳了一下，隨後回過味兒來，也不願同稚童相計較，隻是淡然搖頭道，“皇上此刻應當知道了吧，可到現在，什麽旨意都沒有。”
淑妃不好回話，懷上子嗣能不能晉位分並不固定，全由聖心獨裁。皇帝素來體貼，在劉妃誕下死胎後更是期盼子嗣，然而卻沒有給容嬪晉位分，恐怕少不了惠充儀的挑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