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邊西風正緊,夾雜著雪花簌簌而落的聲音,隔著琉璃窗都讓人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
瑜英卷了淡彩絲線織就的簾子走進來,溫聲對著坐在暖炕上做絲繡活兒的女子道,“小主,已經戌時了,早些歇息吧!”
蘇琬清低頭看了看繡了一半的金龍爪,伸了個懶腰道,“你們都去歇著吧,值夜的在外間隔斷那兒打鋪子便是了。”
瑜英應聲退下,這是曆來的規矩,主子體恤奴才,不想歇息也通常是自己熬著,困了便自己去歇著了。
左配殿裏靜寂悄然,蘇琬清便專心於繡花樣,皇帝用的東西一點差錯都不能出,就這麽熬到了近子時。
宇文徹處置完害德妃腹中孩子的兩個奴才,心裏說不出的堵得慌,他其實比誰都明白,那兩個奴才是被人操控了的,他們才沒能耐那麽恰到好處的得逞。
夜已深了,他躺在榻上卻怎麽也睡不著,幹脆起身更衣出了乾清宮,他以為自己隻是漫無方向地溜達溜達,其實心裏早有牽掛,不知不覺就到了承乾宮宮牆外。
她應該早就歇息了吧,明明前幾天剛宣召她伴駕過,此刻卻又想念的緊。他沒忍住,稍稍施展輕功翻過了牆,剛落地抬眸一望,左配殿儼然亮著一絲燭光。
皇帝輕手輕腳踏進了殿中,隻有臥房還燃著燭光,滿殿的宮人已經退下,還未踏過門檻,便見思念已久的綽約身影正孤零零地坐在條褥上,背對著他不知在做什麽。
“琬兒!”他從背後抱住了她,把她嚇了一跳。
蘇琬清正繡的出神,他忽然撲過來,驚嚇時不小心將繡花針刺進了手指中,一個血紅的小點瞬間冒了出來。
皇帝握住她的手指便吮在口中,臊的她連忙將手指抽了回來,“皇上萬乘之尊,怎麽能做這樣的事情呢?”
“有何做不得呢?”皇帝笑道,轉首一望,梨花小幾上擱置著明黃色底料的物品,翻過來一看,一條栩栩如生的龍張牙舞爪地飛動著,“這是在為朕繡寢衣?”
“每次都能讓皇上給撞破,一點驚喜都沒有。”她嘟嘴囔囔道,但足以皇帝一字不落地聽清楚。
皇帝看著她嬌羞的模樣頓時有些心猿意馬,伸出手在細嫩的臉龐上摸了摸,“琬琬,朕想你了。”
蘇琬清抿唇笑了笑,他彎腰看著自己,雙臂立於自己身體兩側,似乎是要將自己禁錮一般。她剛要開口說話,雙唇猝不及防地被堵住了,隻能發出輕微的哼哼聲。
皇帝情難自禁,須臾褪去她身上的衣袍,將佳人納入懷中,一絲一絲疼愛,“朕真的好想你。”
一番雲雨,兩人已相依相偎在紫紗帳中,並未驚動任何人。皇帝將她發鬢間濕透的碎發掖到了耳後,大手依舊在滑如絲綢的肌膚上遊走停留,“朕太急了,弄疼你了。”
“不會...”她氣息尚且不穩,“皇上怎麽這個時辰過來了?明兒不用臨朝嗎?”
“明兒是雙日,還是要太和殿升座的。今晚本來早早歇下的,卻怎麽都睡不著,就出來隨便走走,不經意間便到了承乾宮。”
蘇琬清的臉龐緊貼在他精壯的胸膛前,那裏有幾處傷疤,正是皇帝早年東征西戰落下的,雖然粗獷卻不猙獰。
“睡不著?皇上有心事?”
“德妃誕下死胎,令皇室顏麵蒙羞,本應廢去位分。可朕今日查明,她被人陷害,用了催產藥。這後宮如此亂,實在難安朕心,到底是沒有皇後統禦六宮的原因啊!”
蘇琬清試探問道,“皇上...是打算冊立皇後了?”
皇帝枕著胳膊,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尖,“瞧你小心翼翼的樣子,朕若是決定了冊立誰為皇後,就不會讓你知道了。”
“啊?”
“賢妃管理後宮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按理說是最合適的人選,隻可惜了她是宮女出身。再放眼望去,這後宮中,實在沒有合適的了。朕思來想去,國母之事涉及前朝利益紛爭,再等些時日也無妨,隻是後宮不能再這樣亂下去了。”
“那皇上可想好怎麽辦了?”
皇帝摸摸她的頭,烏黑亮麗的頭發格外絲滑,“今天這麽一鬧,朕忽然想起麗貴嬪這麽號人來,她進宮時間不短了,也算穩重。朕決定晉她為庶一品妃,賜景仁宮主位,統協東六宮。”
“可...鍾粹宮裏不是還有貴妃娘娘,這...可以嗎?”
一提起慕容貴妃,皇帝的臉色頓時冷了下去,似是結了一層冰霜般。他知道蘇琬清是無心提起,故而沒有過多在意,隻道,“這回是真的時辰不早了,早點歇著吧!”
蘇琬清看出了這些不尋常,便不再追問,翻身歇下了。
翌日,皇帝的旨意傳遍後宮。麗貴嬪晉為麗妃,賜居景仁宮主位,管轄東六宮。賢妃多年掌後宮大權勞苦功高,仍舊管轄西六宮之外,又賜了許多東西。德妃無德,淩虐宮人以致生恨,最終未能保及皇嗣,念多年侍君,僅褫奪封號,降為庶一品妃。
至於鹹福宮的安排,皇帝並未提及,似乎像是忘了一般。
承乾宮左配殿暖閣裏,敏姬興致昂揚地說,“麗妃姐姐總算是熬出頭來了,如今劉妃也屈居姐姐之下,真是多虧了我們的軍師嘉小主呢!麗妃姐姐讓我好好謝謝你,過了這陣風波,她還要親自來道謝!”
蘇琬清擺弄著粉彩丹鳳朝陽鼻煙壺,聽見這話忙擺手,“值個什麽,不過掐算對了而已。”說著,深吸了一口,緊接著暢快地打了幾個噴嚏。
“你怎麽好端端地病了呢?”敏姬湊近道。
蘇琬清揉揉鼻子,“不知道,這幾日隻怕是要閉門謝客了。”
“既這麽,你好好歇息,改日我再來看你。”
“瑜英,代我送敏姐姐!”
敏姬戲謔甩了甩絲帕,轉身離去了。畫琴方才敢附耳道,“麗妃娘娘說,今晚戌時三刻,景仁宮外的抱廈廳一會。”
蘇琬清眉目方才舒展開,借著抱恙的理由正好謝客,她又問道,“我的信箋已經遞出去了?”
“是,小福子親眼看著李總管遞到皇上手中的,皇上隻說了一個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