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請止步

永島

第三十四章 執竹篇: 兆澤寺花穀

書名:皇叔請止步 作者:永島 字數:6543

盛夏寒雪,這便是兆澤寺。

再次醒來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雪越來越大,聚集了所有的寒意,蘇止變幻了一套精致的女服,長袍寬袖,他遞給我道:“你平時穿的衣服是誰給你準備的?”

我訝然,身上的衣服都是在沉譚山的時候,負責我起居的阿婆給我準備的,還有一些都是師傅從各處遊曆給我帶回來的。

多的穿不完,我這次下凡也帶的這些衣服,我如實說了,蘇止了然的神情說:“這些衣服樣式有些過時,你還沒有學會憑空造物的法術,以後就穿我給你準備的衣服,女孩子終究要學會打扮自己。”

我斜眼看著蘇止問:“你嫌棄我?”

蘇止笑,解釋道:“要說嫌棄,現在已經晚了,我何必自討苦吃,你每日發簪單一,想來也是不會束發,真該從小讓你和天界的姑娘一起成長,跟著一群男子,有時候想打扮自己也不曉得如何下手。”

我疑惑問:“你怎麽知道我想打扮自己?”

他了然道:“你今早看我的神色有些羨慕和遺憾,然後又看了看自己鏡中的發簪,我想不猜出來也是挺難的。”

我啞然,蘇止太聰明了。

話雖如此,我換了他給我的衣服,明亮的淡青色,看起來厚厚的布料穿在身上並不沉重,反而好看大氣的緊。

蘇止拿過梳妝台上的梳子,疏通我的頭發,為我挽了一個精致的發簪,又從自己的衣袖中取出幾支銀色的簪子和頭飾,一一為我插上,然後為我花了淡妝和描了眉。

我看著竟覺得自己比平時美了許多,額間的浮生花光芒流轉,尋常男女做的事,蘇止做起來得心應手,我問他:“為何今日才曉得打扮我?而且皇叔你的手藝竟如此的好,這些事你從前可對別的女子做過?”

蘇止放下手中的眉筆,轉移話題淡定問:“以前你可說你喜歡我?”

我搖搖頭。

“既然這樣我為何要給你打扮,你不是我的人,我為何要在意你美與否?”

蘇止補充道:“而如今你承認你自己喜歡我,我心裏覺得既然默認你是我的人了,自然要將你打扮漂亮,我看著也舒心。”其實說來說去,還是嫌棄以前的我。

但是這不影響我的好心情,而蘇止那句默認你是我的人了,更讓我心生愉悅,便不在意他話中多餘的意思。

蘇止看我要出去玩耍,便隔空取來一旁的雪白的狐裘,為我穿上,叮囑道:“別離開兆澤寺,待會在房間裏找不到我,便去你師傅那裏,我大概會在那裏。”蘇止想了想什麽,笑著搖頭道:“如今我怎麽也變得話多了起來,像你一樣。”

我聞言打趣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說完跑出房間,蘇止無奈笑了笑,看了看窗外異樣的天色,不甚在意的離開房間。

大雪飄落,天氣炎寒。

寺廟大多時候都是平靜安詳的,路上偶爾幾個僧人匆匆行過青石路,不時低頭輕聲交談,然後又從轉角處消失,也許他們在猜測薑國皇帝這次又要在這裏住多久?

我抖了抖身上的雪花,站在寧薑的房間外,正打算敲門,不想裏麵似有感應一般打開,寧薑精致的妝容,不明的望著我。

我相邀她道:“聽小寧公子提過兆澤寺後山珠峰頂景色美好,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本來打算找司命聽他講故事的,但是他卻不在房間裏,我撲了個空。

寧薑點頭道:“也好,等我一等。”她穿了一身單薄的衣裙,轉身進去拿了淡色的狐裘披在身上,係好鎖骨間的帶子。

我拉著她,瞬間消失在原地,來到了珠峰山頂,向遠處望去,連綿不斷,重複相疊的冰封山脈,盡在視野裏,就連不遠處的樹枝都掛了冰淩,生命被凍結。

寧薑伸出手折斷了山崖邊的一根冰淩,握在手中摩擦,細長的手指不怕凍一般猛的緊緊握住,眼神看向不遠處的崖低。

我坐在雪地裏,景色盡在眼底,我讚道:“這裏很漂亮。”

她聞言,過來坐在我身邊,附和道:“是很美麗,但仙者不知崖底也是另一番景色,四季如春,百花齊放,鳥語花香,更是個不可多得的妙處。”

我驚喜問:“是嗎?”

寧薑點頭之際,我拉著她不過眨眼便到了,果真如她所說。

崖低溫暖如春,到處都開滿了花朵,紅的紅,紫的紫,白的白,黃的黃……顏色至純,但不單調。到處都是充滿了花香,有許多鳥兒在頭頂飛翔,隊列整齊,大部分我喚不出來名字,但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地方果然奇妙美麗。

我看了心喜,道:“天界開滿了花朵,但是家養到底失了野性,這裏的花與百花仙子珍藏的花有的一拚。”

寧薑脫了身上的狐裘,摘了一朵拿在手中聞著香味說:“很小的時候,那時候父皇年輕,輕功極好,帶著我來這裏毫不費勁,那時候的我還很單純,對世間充滿了希望。”她遲疑了一會,接著道:“那時候便希望長大後嫁給一個武功極好的駙馬,待成婚之後他帶我遊曆薑國,也想他帶我來這裏,那時候的我看世間都是美好與快樂。”

我能理解,很小的時候,在廣林山間的時候,雖然不被大家喜愛,但是對未來卻無比的期待和肯定,想著即使嫁不了狐狸哥哥,也要去凡間勾搭一個良家公子,那時候對長大後的自己充滿了自信和喜悅。

寧薑是公主,這種感覺更勝。

她以為找到一位愛她,她也愛的男子,便能幸福的生活下去。

她的駙馬可以不金榜題名,可以不位高權重,可以平凡如斯,但求愛她,但求兩人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遇見君燁,真正的周國丞相君燁,這一遇見便成了我一生的遺憾,如果當初知道如今這個局麵,我應該隻與他君子之交,因為這樣,便能成為一生的摯友,不會被他欺被他棄。”

寧薑突而傷感起來,我不知說什麽去安慰她,隻得道:“其實師傅曆劫剛回天界我見到他的那一日,眼神偶透憂鬱和不解,我想師傅也許並不是大家想的那樣不近人情。”

不是安慰的安慰,寧薑卻沒有笑意,她想起昨夜他雲淡風輕的說著祝福她的話,她說:“不重要了,過去了。”她笑了笑道:“難為你聽我說這麽多。”

我也笑,因為我不知說什麽。

沉默了半晌,我才記起什麽問:“你是如何傻了的?”

寧薑放下手中的花朵,遲疑了一下,終究道:“是卿然的算計。”

我驚訝,“她的算計?”

“她也是好心辦了壞事,做事有些偏執罷了,其實她也算是一個可憐的姑娘。”

我仔細想了想,可能卿然在寧薑和君燁之間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她那時候在陳國?”

寧薑點點頭,我疑惑問:“那時候不是九州戰亂,她不是在戰場上麽?”

“在戰場上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替身,九州戰亂前那一年她都在陳國,我曾勸她回去,她固執不聽。”

寧薑想起那一年,那個固執在她身旁的少女,眉目冷冷,手一直握著腰間的佩劍,想要一直保護她。

她做了那些事,她卻怪不了她。

和寧薑聊了許久,我說起天上的一些趣事,說老神仙愛在小花園八卦,我愛聽牆角,說從小和師兄們相處,他們大多都疼我,有時候惹了事大多數都是他們護著頂替著,師傅雖心底明白,但是也將錯就錯,說起自己看過許多話本,所有有時候愛胡思亂想。

寧薑聽著不時笑著,也講她在陳國的一些趣事,有時候她也會犯錯,但是她故作不知,輕描淡寫的嫁禍給別人,也講陳國皇帝容不下她,但是又故作很慈祥的對她好,她有時候看了看虛偽的模樣,甚是好笑。

從來沒有這麽心平氣和的與寧薑聊過,我這才發現平時故作深沉的公主,竟也是一個有趣的人,內心裏也是奇思妙想。

我內心由衷期望,隻願過幾日的婚禮如願進行,寧薑她能幸福,畢竟卿言是一個不亞於君燁的男子。

師傅始終不是她的良配,師傅是一個不懂愛的人,不善解風情,做君燁的那一世恐怕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溫柔和深情。

像師傅這類看破時間情愛欲望的人,更是不願糾纏於情愛之中,對這些恐怕也是不在意和不屑的,我無法告訴寧薑我心中的師傅,這樣會讓她更加失望。

將寧薑送回去,我在院中聽到一陣陣琴聲,不似癡傻時的執念入股,而是一種釋然,一種寧靜致遠的安和。

寧薑在清醒後雖然偶爾也透露悲傷,偶爾也說起君燁,但是彈琴的時候不多了,即使彈也是如今這模樣,並不刻意表達什麽。

心如死灰。

大概就是如今這個樣子,什麽也不求,安和的等待未來,莫名的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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