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真想跳起來一巴掌拍到陳塵臉上,然後狠狠的警告他“別再用你那種沁人心脾的目光來胡亂勾引老娘”但事實的情況是,再次遇上陳塵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我依然是當年的,那隻鵪鶉。
要不是他說,我都差點忘了,初二那年的第二次月考,我超過了陳塵,考了年級第一名,當時我見他整天風輕雲淡的樣子,還曾經懷疑過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考了第二名,現在看來他不僅知道,還一直耿耿於懷,連我都把這事兒忘了,他卻記得。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他,隻好不停的在那裏尷尬的笑,“哦,嗬嗬,啊”
還好上課鈴適時響了起來,“呼”我長出了一口氣,趕緊拿出書本一頭沉浸下去,心裏是無限的解脫,這麽些年頭一次覺得上課鈴比下課鈴好聽,其實我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了。
十幾年來,這個人始終隻能夠出現在我的心裏和夢裏,我已經習慣了在午夜醒來後一點一滴回憶夢境的那種寂寞,已經習慣了在茫茫人海中尋覓不得的那種失落,這個人對我而言,就應該呆在遠處虛無縹緲的地方,看不真,摸不到。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一個本來應該如煙雲般消散的人,卻忽然有一天活生生的坐在你的身邊,你能感覺到他的溫度,聽得見他的呼吸,甚至他一見麵就有意無意的撩撥你的春心我真覺得特別不適應,身邊的陳塵,竟然是活的。
我一點都不希望再走一遍來時路,之所以沒有毅然決然的選擇跟陳塵去不同的班級,其實也不過是貪戀思念時可以遙望的那一眼欲壑難填,飲鴆止渴,結果卻是再一次把自己放在這麽糾結的境地。
我想起來有一年跟劉美言去廟裏上香,順便求了個簽,解簽的時候,大師看著我一臉的同情憐憫,語重心長的告訴我,“姑娘這一生,何時能放下,何時得解脫”,這話看似玄奧,其實放之四海而皆準,我故意打趣那大師,問他,“我要是偏不放下呢”,大師搖搖頭,“那就請一道安睡符吧”,我一聽,當時就拉著劉美言跑了,說開什麽玩笑,就算為了賣符,也不能這麽敷衍我啊。不過後來,那和尚的話總是在我耳邊縈繞,他說的對啊,我不就是放不下嗎,因為放不下,所以睡不好,大師賣我安睡符也是對症。
何時能放下,何時得解脫,這一刻我腦子裏又浮現出大師那莊嚴法相,我直勾勾的盯著書桌,責怪自己,到底是沒放下,才搞得自己現在坐立不安,還有三年,我要怎麽過啊。
“尹策”張老師忽然叫了我的名字,我呆呆的站起來,看著張老師,感覺自己剛剛出了竅的靈魂,還沒有歸位。
“你來說說看。”
“啊”上學的時候,最怕的就是這個正神遊的時候被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越是像白癡一樣傻嗬嗬的站著,全班越是鴉雀無聲的等著看你出醜。
我驚慌失措的環顧四周,心裏暗叫倒黴,“讓我說什麽呀”
抬起頭,看見墨綠色的玻璃黑板上隻寫了“集合”二字,原來張老師在講集合呢,這我有印象,高一數學第一章嘛,可問題是我仍然不知道張老師叫我回答什麽,黑板上連道題都沒有啊。
我環顧四周,想尋求幫助,可惜同學們一個個麻木冷漠,半點團結友愛的精神都沒有,掃了四外圈兒好久,根本沒人理我。
我已經無奈了,準備幹脆跟張老師坦白說不知道,可要不說患難見真情呢,關鍵時刻,還是陳塵挺身而出,他在底下小聲叨咕了一句,“大集”,我頭腦短路,盲目相信陳塵,一聽他說話,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跟著毫不猶豫的大喊一聲:“大集”
班級裏哄的一下,就笑開了,連張老師氣呼呼的臉上都憋不住浮起一絲笑意,“坐下吧兩個小集合加起來就叫大集啊我看你像個大集,聽課認真點”。
其實我喊完這句之後自己都覺得奇怪,什麽叫大集啊,我隻記得有交集、並集、補集、子集哪兒有過什麽大集怪隻怪自己意誌不清醒,病急亂投醫,一個不留神就被陳塵給耍了。
想想自己也真是可笑,還在這邊為了如何與人家自然相處而煩心不已呢,人家卻早將我當成解悶兒開心的靶子了。
我悻悻的坐下,恨恨的白了陳塵一眼,他把臉藏在書後,肩膀在不停的顫抖,我心想你丫怎麽不笑抽過去呢。
剛受完羞辱,心緒不寧,坐下來還是沒心思認真聽課,隻好打開課本來來回回的翻著。好在大部分內容我還有印象,學起來應該沒那麽困難,不過看著看著,我忽然開始內心忐忑不安起來,高中的課看起來比初中難度大了不少,數學我倒能應付,那化學怎麽辦看這曆史重演的架勢,我們的化學老師一定又是三八圓圓無疑了,那也就意味著,這一次我的化學還是要靠自學,還是沒法兒指望老師,少年時代種在心底的化學的陰影還沒有驅散,如今豈不是又要悲劇了我忽然心裏沒有了底氣,這跟我穿越回來的時候看初中的課本完全是兩種感覺。
我也把頭深深的插到書本中,心裏默默的說,完了完了。
整整一天我都沒理陳塵,放學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跟我說,“誒,我那句話其實不是跟你說的,誰知道你會跟著念啊”
“少來,不是跟我,那你是跟誰說的”
“我玩遊戲呢”,陳塵從書桌裏掏出一台小巧的電子遊戲機,上麵赫然印刷著一大堆的日文,“遊戲音效而已。”
我哼了一聲,不想再跟他糾纏這個問題,心裏酸道:“紈絝子弟,還真是什麽稀罕東西都有。”
“不過,你數學課上那麽入神的想什麽呢”
我看陳塵又要跟我擺出一副學生家長的架勢,想我得趁早打擊他囂張的氣焰:“你管我想什麽呢我”
“尹策放學了,走啊”我還沒好好教訓陳塵,何其健那家夥已經背好書包站在教室門口叫我。
我也不知道哪來了一陣快意,原本我跟何其健並不順路,也沒有相約放學一塊兒走,但是他叫我的時候,我卻毫不猶豫大聲回應他:“等我”
說完,也不跟陳塵貧嘴了,急急忙忙開始收拾自己的書包。
陳塵眉頭微皺,問我,“你跟他一塊兒走”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態,居然故意做出了有點忸怩的態度,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羞羞答答的說,“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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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星石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