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上的認同遠遠比血統上的認同要廣泛得多,黨項人經曆了幾代皇帝的漢化政策之後,尤其是引入大量漢族士人做官,引入漢人妃子做皇後皇妃之後,越來越脫離了黨項人原本的生活方式,他們更加認同漢族的生活方式,而不是自己之前的方式。
強大而又綿軟的漢文化能讓他們在不經意間失去對本民族的認同,時間越久遠,就越沒人提起他們祖先茹毛飲血般的野蠻生活,甚至後人都為自己的祖先感到恥辱,偷偷改掉自己的異族姓名,或者抱著漢人王者賜給的姓氏死不鬆手,認為自己也是漢人。
小如西夏,大如遼國,雖然軍力上比大宋還要強出很多,但是連遼國皇帝都抱著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心態說什麽中華的意義不是血統,而是文化,有了中華文化,我也是中國人……這種典型的酸葡萄心理產生於中華文化對異族文化的絕對碾壓與淩駕,所以與其糾結於無法探究根本的血統問題,倒不如靜下心來,保護我們的文化。
而對於目前的西夏來說,實際上,黨項人的統治已經終結了,就算小皇帝李仁孝能夠有長成的機會,他也不會有重新確立黨項統治的機會,深諳這方麵問題的趙忠在進行血腥屠殺之前很久,就已經擬定了詳細的計劃,黨項貴族幾乎被一網打盡,就算是散布在各地的分支族人,也會慢慢地被宋軍所解決。
趙忠不打算給西夏更多的生存機會了,這一次。就要終結掉西夏的命運。
而攛掇西夏政府的遷移,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如今的朝臣全部都是宋的叛臣,他們恐懼宋政府更甚於恐懼黨項皇帝。因為他們是叛徒,或者是叛徒的後代,在宋政府的檔案中,他們始終是叛逆,如今的宋政府對不合作的叛逆是不會手軟的,而他們本身所處的位置,注定得不到宋政府的原諒。
地位越高的叛徒,就越是死心塌地的為新主子賣命,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沒有退路。所以,這群人注定會被團滅。
和嶽飛保持聯係的趙忠已經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嶽飛,嶽飛會配合趙忠的計劃,終結掉這將近兩百年的夙願。
靖康四年九月初八,西夏中央政府宣布遷都西涼府涼州,以“宋兵鋒強銳,與之硬拚非上上之策”“宋軍遠道而來,國庫空虛,不堪久戰”“需待其師老兵疲。我則以逸待勞,必可一戰而破之,或使之不戰而退”“當其時,失地必複矣”。
這也是典型的逃避戰術。認為自己國內的縱深足夠,宋軍戰備不足,打到西平府和興慶府已經是極限。不可能往更西邊打,此時此刻隻需要把中央政府往西邊遷移。說不定不用到西涼府,宋軍就已經耗盡糧餉。自己退卻了,到時候不費一兵一卒就把失地全部光複,豈不美哉?
曹氏接受了趙忠的謀劃,大臣們也紛紛稱讚,宋軍打到這個地步,把西夏最後的名將仁多保忠都給殺了,他們實在也是沒什麽把握,手裏滿打滿算就剩下五千多禦林軍和三萬多民兵,禦林軍有戰鬥力,但是人數太少,民軍人數多,但是都是烏合之眾,最後的中央正規軍都在靜懷二州被宋軍給吃掉了,現在他們手裏沒有病理可以調動。
往西邊走,西邊還有之前西夏政府為了防備其餘部族安排的邊防軍,還有幾個重要軍府的駐軍,距離遠,消息閉塞,這些人還不知道中央政府所發生的情況,也不知道皇帝死了,黨項貴族都被幹掉的消息,現在他們趕過去,以小皇帝的名義,完全可以指揮的動剩下來的大約三萬人左右的西夏正規軍和邊防軍。
那樣的話,湊個幾萬人,西夏還有複國的可能。
不過他們都露算了一步,也沒有想到趙忠是大宋朝的高級間諜,這樣做,這樣建議,完全是出於自己的考慮,西夏表麵上占據千裏土地,幅員遼闊,實際上的精華地帶就在黃河流域這一塊土地上,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集中於此,剩下的領土,不是草原就是戈壁,或者是寸土不生的荒漠,統治的人口稀少,幾乎無法進行農業勞作,失去了興慶府為中心的肥沃土地,西夏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那些鐵了心要跟著西夏走到死的臣子們表示質疑,認為失去了肥沃土地之後的西夏根本就沒有和宋國動武的實力了,國土麵積是大,可大多數都是草原和荒漠,沒有適合的農業地區,人口也少,維持不了足夠的軍隊數量,這種情況下不是找死嗎?到時候不需要嶽飛,一名宋將帶著一支偏師就足以滅掉西夏了。
曹氏也表示質疑,覺得這樣做太冒險了,一個不好大家都要完蛋,趙忠雙手一攤:“誰願組織指揮興慶府保衛戰?並且戰勝宋軍?”
臣子們紛紛啞了火,之前的西夏精兵猛將盡出,被宋軍連砍帶殺弄了個幹幹淨淨,一個不留,現在的他們,完全沒有辦法和宋軍精銳戰鬥,武將們低著頭,一句話不說,大氣不出一口,曹氏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歎了口氣,鬱悶道:“那,撤吧!”
中央政府的撤離,再也無法阻止興慶府的全城撤退,甚至於出於爭取時間打算的象征意義上的興慶府保衛戰都難以組織,武將們跑得最快,大臣們也一個個跟飛毛腿一樣跑的來了個快,完全沒有平常老氣橫秋的樣子,一個個的跟小夥子一樣,比平民跑的還快。
甚至於他們不講規矩的搬運細軟用具等等的車輛堵塞了道路,引發了劇烈的官民衝突,出自平民的民兵甚至還和禦林軍打了起來,死了好幾百人,趙忠親自彈壓才沒有釀成慘劇,斬殺了幾個帶頭鬧事的軍官之後,才穩定住了局麵,可是曹氏看在眼裏,擔憂在心裏,對趙忠說:“他們都這副模樣了,就算撤到西涼府,咱們還能打回來嗎?”
趙忠說道:“本來也沒指望過靠他們,咱們最大的指望就是宋軍耗盡糧草,自己撤退,咱們再回來,花一點時間重整旗鼓,接著再戰。”
曹氏猶豫道:“再戰?朝廷精兵猛將盡喪,十年之內也拿不出多少兵馬和宋軍征戰啊,宋軍兵馬精銳,又有了養馬之地,十年之後,怕是能有十萬鐵騎,咱們直接投降算了!”
趙忠真的很想讚同,但是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如果真的讚同了,估計下一秒就要人頭落地了,所以他附和道:“宋軍這一次攻勢猛烈,怕不是衝著什麽簡單的目的來的,估計就是想滅了大夏國,咱們可不能投降啊!”
曹氏這才稍微有些放心,對趙忠說道:“滿朝文武,隻有你能讓我放心一些,那你來決定之後的事情吧,我隻想快些到西涼府安頓下來,之後要打還是要和,你自己和其他人商量著辦,反正別人都能投降,唯獨我等不能投降,一旦投降,下場正如魯肅所說的孫權一樣!”
曹氏讀過史書,知道自古以來投降的人主都沒什麽好下場,這是一定的,所以從來就不打算投降,如果宋軍想割地賠款,那是最好不過的,答應就答應了,她是女人,雖然有權力欲望,但是很討厭打仗,這是天性,但是如果宋軍是抱著滅國的想法而來的,那麽她就不得不戰鬥了,為了自己的生活和性命,女人也什麽都做的出來。
西夏中央政府就這樣遷移離開了百多年來的首府興慶府,從李元昊稱帝到李乾順死去,西夏的命運似乎也在逐漸的明朗著。
我是說,似乎。
沒人會想到,西夏的命運會以這樣的方式走向終結,被自己最信任的背叛的痛苦,從李乾順到曹氏,終於也都體會了一遍,正所謂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想殺死李乾順的計劃,可不是趙忠主動提出的,而是曹氏主動提出的,如今有這樣的下場,估計也是她意想不到的。
嶽飛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西夏政府遷移道路上的時候,曹氏的心理是崩潰的,且不說留在興慶府的用來保全顏麵拖延時間的將近一萬軍隊沒有起到任何效果,沿途他們所不值得三道防線似乎就和沒有一樣,要說嶽飛率領的全部都是騎兵,也能理解,但是他們遷移的具體路線,宋軍到底是怎麽得知的?
還沒有等曹氏把懷疑目標轉移到趙忠身上,嶽飛的喊聲就將她打入十八層深遠地獄了:“趙兄弟,此時不戰,更待何時?!千古流芳,就在今日!”
趙兄弟?掀開馬車簾子一臉懵逼的曹氏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一把雪亮的刀橫在了自己的脖子前,而懷裏抱著的小皇帝也被持刀人奪走,嚎啕大哭起來,趙忠往日忠厚的臉上流露出來的狂熱神色讓曹氏覺得此人是如此的陌生,仿佛根本就不認識一樣,遷移團隊裏不知多少人也在那一瞬間拔出了腰刀,橫在了自己所認為的重要人物的脖子前,一場足以震驚天下的變故就發生在嶽飛的眼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