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石破天驚。
血紅的光外圍真的裹上了一層血,那三名黑衣人被炸得血肉模糊,爛肉橫飛,僅僅被柔和光芒籠罩住的睿鴻毫發無損。
穆書凝將寫意轉了個方向,小頭那邊對準不請自來的晏青時,語帶嘲諷:“晏掌門,來啦?”
睿鴻發覺自己尚存一命,身體緊繃到一種極致程度,大腦供血極度劇烈,現在感覺到自己並無性命之憂,精神與身體就全部放鬆,然而大腦還處於亢奮狀態,結果,就這麽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晏青時歎息著,任白光柔柔地將睿鴻放在地上,最後才現身,一身黑袍無風自動。
他默默佇立,無言望著瘋魔狀態的穆書凝。
穆書凝道:“晏掌門,親眼看著自己門下弟子死在自己麵前是什麽感覺?”
晏青時的嘴唇動了動,道:“他們與我何幹?”
穆書凝張狂大笑:“晏青時,說這話你也不怕遭天譴?”
“他們暗結黨羽,殘害靜穹弟子,死有餘辜。”
穆書凝還笑著的臉驟然冷下來:“所以當年穆書凝死的時候你也是這麽想的?細細算來,穆書凝可要比他們還最大惡極。”
晏青時麵色無波無瀾:“對。”
穆書凝抱著琴,輕輕擦去上麵的血跡:“晏掌門真是清風霽月,大善之人啊。”
晏青時心頭一痛:“書凝,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什麽啊,我哪看得懂晏掌門的心思,我不過一個大奸大惡之人,自然無法揣度君子之心。”
忽的,穆書凝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那你怎麽不把這個睿鴻也讓我殺了?他也有大罪在身啊。”
晏青時道:“留一個活口,徹底清查。”
穆書凝嗤笑一聲:“好,多好的理由啊。”
晏青時忽道:“書凝,你以前從來不把殺人掛在嘴邊的。”
穆書凝:“哦,是嗎,這個我還真沒注意。”
“不過,以前我不殺別人,就隻有被殺的份,可現在,我把打打殺殺掛在嘴邊,就不會有人敢來主動招惹我了。”
晏青時心裏一酸,擰眉:“書凝,你,能不能先把寫意放下來?”
聽慣了晏青時的命令式語氣,穆書凝此刻聽到這句話隻覺無比新鮮。
穆書凝喊了出來:“不能!”
下一秒,音波凝成氣箭,懸上半空,有如箭陣一般,直直朝晏青時襲去。
晏青時擰眉:“書凝,你冷靜一些。”一邊說,一邊抬起廣袖輕輕鬆鬆地拂落了這些箭。
穆書凝見自己根本無法攻擊到晏青時,心頭怒意忽然暴起,眼瞳的紅又烈了幾分,抬起右手,放在齒尖,狠咬下去,一滴血珠立馬就湧了出來,落到寫意琴身上。
那一瞬間,寫意親身忽然暴起赤紅光芒,晏青時一看勢頭不對,極度害怕穆書凝整個人全被這個寫意的心魔給吞噬了,連忙拔出蒼吾,朝穆書凝刺去。
他的本意是虛晃一招,趁著穆書凝躲他攻擊的那一瞬間,將寫意從他手中擊落。
可誰知,穆書凝在看見出鞘了的蒼吾之後,一雙紅瞳緊緊盯住了雪亮的劍身,整個人忽然就僵在了原地。
見穆書凝沒有動作,晏青時忽然有些慌亂,他的劍尖是衝著穆書凝的手去的,這若是真的擊中,穆書凝的右手恐怕就要廢掉。
此時,隻見穆書凝的臉上原本平靜的表情忽然裂開:“晏青時,你果然還是想要殺了我。”
晏青時目眥欲裂,他無暇再與穆書凝解釋,靈力急轉,誓要將蒼吾改道。
就在此時,穆書凝忽然往自己的鎖骨之下一寸正中灌入一絲靈力,瞬間,穆書凝被一團粘稠的紫色光芒籠罩住。
晏青時一愣,還想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就見朦朧紫影中現出一個人影。
此人身穿暗紫衣袍,手執彎刀,及肩的頭發被紮成一束馬尾,垂在腦後。
聽得一聲還帶著些天真的調侃:“怎麽啦,小昱行,這麽快就想我啦?”
此人是羅渚無疑。
正好晏青時收住了劍,翩然收劍入鞘。
待羅渚看清了眼前人,徹底僵住。
穆書凝麵容冷酷:“羅渚,救我。”
羅渚看了看晏青時,又看了看穆書凝,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小昱行,咋的啦,跟你師尊吵架啦?”羅渚不敢把這話當著晏青時麵前說,隻好偷偷湊到穆書凝麵前,咬著穆書凝耳朵說,“劍鞘隻能用三次,你可悠著點,你們師徒吵架犯得著用這麽珍貴的機會嗎?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穆書凝麵無表情,唯一雙赤瞳相當惹眼:“什麽話都不能好好說。”
就算羅渚再神經大條,他也注意到穆書凝的不對勁了。
“小昱行,你怎麽回事?”
穆書凝的表情忽然變得痛苦起來,他額頭開始冒出冷汗,臉色煞白,而眼瞳裏,竟然出現了重瞳。
這下,把羅渚嚇得不輕,他按住穆書凝的肩膀,驚道:“你怎麽回事?”
穆書凝狠狠拉住羅渚的衣角:“帶……帶我走……”
穆書凝心知肚明,自己這是反噬開始了,他知道反噬肯定會來,但卻沒有想到會來這麽快,他之前還想著自己找個人跡罕至的山洞硬熬過去,這下,既被晏青時看見,也被羅渚看見了。
羅渚懵了:“去哪?”
穆書凝知道這個時候動怒不好,但也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對羅渚吼道:“帶我走,隨便哪裏都行,隻要甩開晏青時!”
羅渚還心有戚戚地看了一眼晏青時,對穆書凝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感到強烈譴責。
然而,還不待羅渚要帶穆書凝走,穆書凝忽然直起身來,二話不說,拿起寫意,開始猛烈彈奏起來。
彈奏的時候,穆書凝的表情猙獰邪肆,真的像是被魔物附了體。
晏青時表情嚴肅:“他入魔了。”
羅渚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晏青時是在對他說話,不由得嚇了一跳:“那……那該怎麽辦?”
晏青時道:“你去把琴從他手裏搶出來。”
羅渚:“……”這可是個技術活啊。
穆書凝根本不知道外界到底是什麽樣了,他隻知道自己現在全身都相當疼,疼到像是有萬蟻噬心,那種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酸痛麻痹感幾乎讓他承受不了,他現在隻有瘋狂地彈琴似乎才能減輕一些痛苦。
穆書凝根本沒有理會緩緩朝他走來的羅渚,他現在隻覺得全身劇痛難忍,更是無心去注意周圍。
隻見羅渚貓著身子,一點一點接近穆書凝,最後像是暗中警惕著什麽的小動物一樣,“嗖”的一聲就把琴從穆書凝手裏抽走。
乍一沒了琴,穆書凝全身一僵,雙手還懸在半空保持著彈奏的手勢,而一雙紅瞳則是越來越邪氣。
晏青時還不等穆書凝有反應,就飛速移到,穆書凝身後,將他雙手反剪,晏青時本就比穆書凝高,這一下,他直直就越過穆書凝頭頂,看見了穆書凝泛著青紫血管的白皙脖頸。
脆弱又不堪一擊。
羅渚道:“晏掌門,不如直接把他打暈吧。”
晏青時搖頭:“不可,心魔還需要他自己來扛過去。”
穆書凝現在隻覺得身體血液裏麵流著一把鋒利的刀,這把刀所到之處,割開他的血脈,截斷他的筋脈,讓他痛苦,又無處可躲。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心頭湧上一股暴戾,想要殺人,想要人別人也嚐嚐這種痛苦的滋味。
可當他想要動自己的雙手時,卻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製住,不自由了,他勉強回頭,在一片模糊與朦朧之間,看見了一團黑色的影子,穆書凝不管是什麽,張口便咬。
羅渚捂住眼睛不敢看。
剛才他看見,自己這好友,咬上了他師尊的脖子……
可匪夷所思的是,晏青時竟僅僅悶哼一聲,再無其他動作。
羅渚驚奇,抬頭看去,卻看見穆書凝整個人全都趴在了晏青時懷裏,手還被晏青時單手製住,但他側著身體狠狠咬著晏青時的脖子,有血湧了出來,晏青時卻也隻是柔柔地看著他,好像被咬的根本不是晏青時。
羅渚驚奇,他好像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