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觀察下來，陸凡覺得，寧可招惹穆海春，也不要跟賈蘭打交道。
為什麽？
因為賈蘭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很有心機的女人。
隻見賈蘭媚眼拋向陳夢龍，笑嘻嘻地道：“有句話，不曉得當說不當說？”
沒等有人回答，她就自己接著道：“其實吧，我第一次聽說‘心緣堂風水清潔事務所’這個名字的時候，還以為是一家家政公司，搞衛生的呢。”
說完就咯咯咯地笑了起來，旁邊桌的幾人顯然是她們公司的，附和著發出嘲笑。
陸凡心說，哎喲，你也開始出招了？
然而這些都如同撓癢癢，沒有什麽攻擊力。
就連平頭老百姓都知道，玄學易學、風水堪輿，不同於高考、職考、應試教育，什麽周易研究學院也跟清華複旦比不了，那就是個野雞學校，沒什麽辦學資曆，隻要交錢，什麽名頭都好辦。所以什麽易學教授、易學精英，其實就是糊弄糊弄那些不懂行的人，真正的大師，還得講究真才實學、實際能力。
而賈蘭那番陰陽怪氣的嘲諷，也沒多大作用，別人笑笑就過，說不好反成了一個廣告，給別人製造了一個關注點。
陸凡正懶得搭理，陳夢龍卻冷笑著開口了：“不知道穆老公司裏的精英教授又有多牛-逼，能不能上天？”
穆海春氣得直吹胡子。
他身後桌的蔣先生、徐先生更長身而起，四隻眼睛瞪著陳夢龍。
陸凡暗道，這和尚嘴巴真欠。
穆海春沉聲說：“如此，大家就一起論道論道，將各自所學相互佐證吧。”
陸凡心說，這是要文鬥了。
今天出門，陸凡穿了套青色道袍，頭發不長，挽不了道髻，卻也別有一種沉靜超脫的氣質；陳夢龍身材高大，穿這一套手工西服，英氣逼人，惹得在場很多女性頻頻注目。
這個逼裝得，可以給滿分。
對於穆海春的挑釁，陳夢龍夷然不具，雙手抱拳一揖，老禪師附體，張口閉口，各種打機鋒，話裏有話，話有禪機，禪有機鋒，讓大家聽得頭暈，差點兒就給敷衍過去。
這時，陸凡注意到，賈蘭悄悄在給方茂德使眼色，方茂德恍然大悟，趕緊以主持人的身份大聲提出來，說要比一比學問、論一論道。
陸凡自小跟隨師父，至今已有十六七年，道家玄學的理論基礎那絕對非常紮實，否則也製不出六丁六甲這種高深的符籙。
然而他生性不喜歡與人爭辯，能動手解決的盡量不耍嘴皮子，走的是“實用玄學”路子。
所以文鬥的任務就落在陳夢龍肩上。
隻見陳淡淡一笑，施展老禪師的禪機大法，與集福堂、海春源、金易加上廣通四家的風水師傅坐而論道，大談玄易之學。
他們的比鬥方式，在孟小芳看來，就好像電視古裝劇裏那些文人雅士吟詩作對，你出一題，我來解答，我出一例，你來應對，旁征博引，似乎都有典有據。
根據陸凡的了解，陳夢龍此人最擅長的不是佛門三十二身相，而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要知道，這位五台山清涼寺俗家弟子，從小就在山上學佛練武，耳濡目染的都是老和尚們打機鋒，加上他師父靈錫法師乃是華夏北方佛教禪淨合一的大宗師，精通禪宗、淨土宗，並且已然融會貫通，陳夢龍不說得其真傳，但腹中理論學識已非在場大多數的神漢神婆所能比擬。
所以如此坐而論道半個小時，四大公司的所謂大師精英，已是滿頭大汗。
在這秋天的早晨，秋高氣爽，出這麽多汗，倒也稀罕。
反觀陳夢龍則麵色不變，一本正經，各種機鋒各種打，佛偈、玄學易理、靈異案例、網絡流行語、二次元用語甚至英語、日語、暹羅語隨口就出，簡直咄咄逼人，大有諸葛臥龍舌戰東吳群儒之風。
眼見著己方的師傅大半都已被辯得啞口無言，剩餘均顯露出退縮、應接不暇之意，賈蘭有些急了，站起身來，抬手終止了這場外行人看得直打哈欠的比試，開口說道：“嘴巴兩塊皮，好壞都由你。有道是，光說不練假把式。紅口白牙，說不出真章。幹我們這一行，還得以實用為主，否則怎麽為雇主排憂解難、破煞聚財？”
陸凡和陳夢龍互視一眼，心中均道，這個女人才真叫是“嘴巴兩塊皮，好壞都由你”，說要論道論道的是你們，說論了不算的也是你們……
這時，穆海春輕咳一聲，出言附和：“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風水之法，得水為上，藏風次之。風水的核心思想是人與大自然的和諧，而厲害的風水大師，能夠利用風水自然，趨吉避凶，洞曉陰陽，推演過去未來。與其空耍嘴皮弄得口幹舌燥，不如大家來點兒實際的？”
陳夢龍冷笑。
這倆人一唱一和，講了那麽半天，終於講到了重點。
陸凡端起玉白的茶盞，呷了一口茶水，然後說：“要如何實際，穆老請講。”
見對方這麽配合，穆海春不由得一愣，如此胸有成竹，今次莫不是踢到鐵板了？
賈蘭看了穆海春一眼，見他猶豫，便搶先說道：“推算八字，乃風水玄學行業從業者的基本功，就好比一葉知秋，人們也因此而給予我們信任和尊敬。我提議，不如這樣，在場來賓，每人在紙條上寫下自己的生辰，然後交給方茂德先生，我們各家各自抽取一份進行測算，既比速度又比正確率，誰能又快又準，便是勝了。”
此言一出，現場一片嘩然。
這已經不是論道交流、互相印證學識的範疇了，而是要比出個誰高誰低，並且，這不是四家對一家的問題，而是要從五家之中決出一個贏家。
顯而易見，賈蘭和穆海春很可能私下裏已結為了盟中盟，而廣通的李永忠是被後拉上賊船的，對於眼前這一出，他事先不知，賈穆壓根沒有跟他溝通過，所以此刻李的臉上露出驚訝和惱怒的表情。
陸凡和陳夢龍將這一細節瞧在眼裏，相視一笑，那邊可算是出錯牌了。
賈蘭朱唇又啟，催問道：“怎麽樣，比是不比？”
陸凡點頭，陳夢龍說好，然而一直默不作聲的李永忠卻忽然開口道：“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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