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凰說到這裏，突然停下來，張嘴接過葉子皓竟然用筷子夾過來的一隻蘸了鮮醬的蝦肉，漫不經心地吃了起來。
李春琴見她話說到關鍵卻又不說了，頓時惱怒地將眉頭蹙得更緊了。
不顧旁邊同伴悄悄拉她衣袖，忍不住怒道：“本小姐最有意思的地方，難道是對你說話太過客氣，讓你覺得本小姐好欺負？”
葉青凰卻隻是笑看著她。
一隻蝦吃完，見她還沒有清醒過來而離開、或是一怒而甩袖離開，那就是非要把臉伸在這兒等著人打了。
葉青凰拿出帕子優雅地擦了擦嘴角，又是微微一笑。
葉子皓沒有直接參與，隻是幫著剝蝦，剛才卻是故意喂蝦的。
他在提醒他家凰兒，說了那麽多話要注意停頓，賣賣關子更容易氣到人，一古腦兒說了，失了掐架的節奏啊。
“李小姐你芳齡啊？嫁人了嗎？”葉青凰放下帕子時，突然笑問。
“與你何幹？”李春琴見她不回答自己的問題，反而東拉西扯起來，便嗆了一句。
宴席之上那麽多人，此地離皇室那邊又遠，附近也都是品階不高的朝官，李春琴是站在案前，也沒別的動作，到不怕人誤會她在做什麽事情。
打嘴仗而已，誰怕誰。
別人還當她是在與葉夫人聊天兒呢。
李春琴的小聰明讓她心裏洋洋自得，並不知道自己與人說的話，都讓附近的官眷聽了去，便是兩邊朝臣，本就在看著這邊熱鬧，耳力好自然也都聽清楚了。
“李小姐，想來你還是閨閣女子，你在殿前表演圖的什麽，明白人都心知肚明，你讓堂堂從三品葉禦史家的當家夫人表演，請問你是真傻！還是真有病？”
“當然，若是你母親有才藝表演，本夫人到也可以當當綠葉，襯托你母親這朵大紅花！”葉青凰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聲音卻微微提高了幾分。
看熱鬧就讓人看清楚一些。
“你！你憑什麽說我母親！”
李春琴沒想到葉夫人突然話題轉到自己母親身上，心裏一下氣急，聲音也壓不下去，眼淚便在眼眶中打起了轉兒。
她與人鬥嘴而已，憑什麽拉扯到她母親？
“憑你呀！憑你禮部侍郎家的千金小姐呀！”
葉青凰見她就這點承受能力還跑來與人爭吵，又是嗬嗬一笑，有些調侃也有些不屑地看著有些抓狂的人。
“不是你跑來問一個已為人婦、兒子都兩個的人要表演什麽才藝嗎？顯然你認為這些朝臣的夫人都是要表演的了。”
“那為何你母親便表演不得？因為你父親是正三品？我家大人是從三品所以我就要表演才藝？可是李小姐，這規矩是你定的，還是皇上定的？你自己搞清楚了嗎？”
“葉夫人，對不起，琴兒姐姐不是這個意思，是誤會！誤會！”
一旁禮部郎中蘇和之女蘇蓉蓉忍不住了，抱著她的琴上前施禮，小臉上有明顯不安，一雙水眸可憐兮兮地看著葉青凰，語氣柔柔地解釋。
“不管是什麽意思，顯然不是誤會，一個大家閨秀做成她這種不分場合、囂張跋扈的模樣，讓她回去問問她母親，是怎麽教的。”
葉青凰冷眼看向蘇蓉蓉，並沒有給她笑容。
這兩位感情好、一起表演節目、一起領賞，這無可厚非，但其中一人來找茬，另一人就該勸。
勸不住也應該及時返回自己席位或是通知找茬這位的父母，而不是毫不猶豫地跟來，卻站在一旁既不幫忙也不離開。
心裏打什麽主意呢？對自己有利就分享利益，對自己不利就轉變風向？裝裝可憐想脫身？
“既然你父母沒教過你讀書識禮，那本夫人再好心提點你一句，剛才你說，小女聽聞葉夫人也是才情卓絕。”
“且不問你是從哪兒如何聽說的，就說說才情卓絕，你知道卓絕是何意思嗎？這種盛讚之詞隨便用於女子身上，你是認真的嗎？”
“還用也？意思是你承認你自己就是才情卓絕？意思是你就是才藝最好的那一個，旁人比不得你？”
“你看看，又有一位千金小姐跳舞得了皇後娘娘賞賜呢，你都卓絕了，旁人也是卓絕，你當卓絕是滿大街擺小攤的嗎？這麽容易遇到？”
“嗬嗬。”葉子皓一直在旁看熱鬧，這時終於忍不住失笑出聲。
他忍俊不禁地又夾了一塊用魚肉做成的小豆腐塊遞到葉青凰麵前，語氣溫和道：“娘子，說累了休息一下，吃口菜。”
“嗯，好吃！”葉青凰張嘴小心咬了一口，嚼了嚼，眼睛亮了亮。
“那我也嚐嚐。”葉子皓見她神情，便笑著將剩下的塞進了自己嘴裏，邊吃邊點頭，“有魚肉的香、豆腐的滑嫩、清淡中又有一股清香。”
“是剔幹淨魚刺後的魚肉拍鬆，放了蛋清、油鹽和桂花、豆漿，還有什麽就不清楚了……”
葉青凰注意力轉開，自己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細細嚐著，大致琢磨出一些步驟。
但她相信，這是禦膳，每一道吃食都不可能是簡單而隨意的，必是精心調製，甚至經過幾代禦廚研究出來的。
看似簡單，實則一點兒也不簡單。
“回去慢慢試，來，再吃一塊。”葉子皓連忙又夾了一塊到她麵前的小碟中。
美食當前，他們都無視了前麵還站著的兩人。
李春琴還從來沒有受過這般窩囊氣，她早已是兩眼泛紅、眼淚汪汪、一臉委屈又氣憤地瞪著葉青凰。
她的手抬了兩次，想要打翻人家長案上的吃食，但她僅餘的最後一絲理智讓她收回了手，攏在袖中早已捏成了拳頭。
蘇蓉蓉急得也快哭了，在旁懇求道：“琴兒姐姐，咱們回去吧，李夫人也在著急地看著你呢。”
“咦？你們怎麽還杵在這兒？”葉青凰吃完第二塊魚豆腐之後，一抬頭看到前麵的倆人，露出錯愕神情。
這麽隨意而且怎麽聽都帶著嫌棄的話，頓時讓李春琴淚意洶湧，嗚咽著掩袖遮臉，終於是扭頭走了。
蘇蓉蓉心裏鬆了一口氣，還得努力端著微笑，朝葉青凰蹲身行了禮，這才匆匆跟著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