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怎麽的,蘇輕蘿在見過一次周恒以後就莫名其妙的總在街頭碰上周恒,像是有一根看不見的線牽引著她走向那個人。
說的俗淺些,那便是緣分。
熱鬧的大街上,蘇輕蘿拿著剛買的冰糖葫蘆正在啃咬著朝前走,突然周恒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蘇輕蘿的眼前,蘇輕蘿眸光一亮,自言自語道:“我倒要看看你這臭小子從哪裏來。”
說著就躲躲藏藏尾隨在周恒的身後,隻見周恒走過了兩條街,就來到了一個小飯館,這飯館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在諾大的臨安鎮上算是數不勝數的類型,放在一堆飯館裏,數數就不見了。
這飯館與平時蘇輕蘿常去的那家醉月樓比起來,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小嶽樓。”蘇輕蘿站在牌匾下抬頭看著匾額上的字念道:“今天我就要來嚐嚐你的味道。”說著就提著手中的那串糖葫蘆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歡迎這位客官!請問你想要打尖?還是住店?”周恒迎上來,他習慣性的在門口迎客,這倒是沒看清眼前人的樣貌。
“咳咳,我吃飯,你們店有什麽好吃的?”蘇輕蘿清清嗓子一本正經道。
“客官,我告訴你本店的招牌糖醋鱸魚那可是本店一絕啊!”剛說完這句話,周恒抬起頭就對上了蘇輕蘿那張笑盈盈的臉。
這個人怎麽會出現在店裏?這也太巧了吧!
周恒不得不承認自己看到蘇輕蘿時會忍不住的臉紅心跳,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可眼前這個人不是個男人嗎?
就算長得俊朗不凡,才貌絕世,可也不能喜歡個男人啊!
“好!那就來盤糖醋鱸魚!”蘇輕蘿笑眯眯道。
看周恒傻愣愣的沒反應,蘇輕蘿又朝周恒喊了一聲:“我要來盤糖醋鱸魚!”
這才把周恒的遊魂喊回來,周恒急忙點點頭道:“好,知道了。”
“除此以外,再來個八寶鴨,粉圓獅子頭,酥皮叫花雞,東坡醉蟹,桂花甜藕,鮑魚鮮雞湯,爆香筒子骨。”蘇輕蘿一口氣念完了自己喜歡吃的那些菜。
周恒聽完皺著眉頭,這些菜全是那大名鼎鼎的醉月樓裏的招牌菜,而他們這家小飯館哪來的這些菜?
看周恒愣在那裏,蘇輕蘿急忙喊一聲道:“嘿!你還在發什麽呆?”
“很抱歉,我們這飯館沒有這些菜。”周恒道。
“沒有這些菜?嗯……那上些你們飯館裏有的那些菜吧!”蘇輕蘿想了想道。
“嗯,好。”周恒於是就去下單了。
蘇輕蘿坐在靠窗子的西邊窗子,正巧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斜打在她的側臉上,顯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膚變得更加透亮。
等了不一會兒,周恒就端著菜上來了,可能是因為還沒到飯點,飯館裏人少的原因,所以上菜變得格外的快。
“這是本店招牌糖醋鱸魚,你嚐嚐。”周恒對蘇輕蘿說道。
蘇輕蘿此刻放下了手中的冰糖葫蘆,雙眸亮閃閃的看著眼前這盤糖醋鱸魚,然後笑眯眯的對眼前的周恒道:“我一個人吃飯孤單,你要不留下來陪我一起吃?”
周恒急忙搖搖頭,道:“不行,我在工作呢!被老板知道是要扣我工錢的。”
蘇輕蘿抿了抿嘴巴,揚起了嗓音對不遠處的掌櫃的喊道:“掌櫃的,你過來一下。”
那矮矮胖胖的掌櫃笑臉盈盈的急忙跑到了蘇輕蘿的麵,問道:“請問客官有些什麽吩咐?”
蘇輕蘿從自己的錢袋子裏拿出了一錠大銀子放在掌櫃麵前,道:“掌櫃的,我一個人吃飯太孤單了,我想要他來陪陪我,這是我花錢買他的時間,你收著。”
那掌櫃的看到了銀子,兩眼放光,急忙接過了銀子,道:“好好好,你要他做什麽都可以!他今天的時間都給你了!”
周恒看著掌櫃拿著錢漸漸遠去的身影,無奈道:“怎麽可以見錢眼開呢?竟然連夥計都賣!”
蘇輕蘿笑捧著自己的臉,看向周恒道:“對老板來說,反正都是掙錢,把你賣了不也一樣,而且賣你賺的更多,對他來說,何樂而不為呢?”
周恒被她說的啞口無言,隻看著眼前的蘇輕蘿,不說話。
有錢真好,真是為所欲為。
周恒其實挺痛恨金錢的,因為他就是因為沒錢賄賂科考的考官,所以一再的名落孫山。
他年紀輕輕十五歲就中了進士,可是官場太黑暗,他想要再向上一步,就比登天還難。
他混的一日不如一日,便放棄了讀書寫字,來到了飯館當起了小二,逐漸學著社會習氣,變得有些俗耐,可是他的心中卻仍有一腔的抱負仍未實現。
周恒僵硬了身子,緩緩坐在了蘇輕蘿的一旁,靜靜地陪著她吃飯,他看著滿桌的佳釀菜肴,他竟不覺得有半分的胃口。
“你拿起筷子吃一些啊!”蘇輕蘿一邊吃著一邊對身旁的周恒說道。
周恒聽到蘇輕蘿的聲音,沉著聲音,點點頭道:“好。”於是就拿著開著吃了些茶幹素菜,別的他什麽也沒動。
或許是因為蘇輕蘿說的那番話,他想起了自己,頓覺得前途一片灰暗。
他什麽都吃不下了。
蘇輕蘿手裏拿著根大雞腿,一邊津津有味的吃著,一邊側頭看向周恒,問道:“周恒,這麽多菜你怎麽也不吃?”
周恒垂著長睫毛,緩緩道:“沒胃口。”
“那你要吃點什麽才有胃口?我給你點一些。”蘇輕蘿道。
周恒搖搖頭,看向蘇輕蘿道:“不用了,既然你飯已經吃完了,便離去吧!我也要工作了。”周恒說完便準備走。
蘇輕蘿急忙跑到周恒麵前阻攔道:“我剛才給老板的銀子買的可是你一天的時間,你還工作些什麽?還不陪我出去逛逛。”
周恒低頭看著蘇輕蘿的臉,本想拒絕,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便點點頭道:“好,那我便陪你出去逛逛。”
周恒跟著蘇輕蘿走出了門,蘇輕蘿蹦蹦跳跳地走到了街道上看著一旁的手飾攤,一眼看中了手飾攤上的一根發簪,她高興的拿起來在周恒的麵前晃道:“周恒,你看我手裏的這根發簪好看嗎?”
周恒看著蘇輕蘿漂亮的臉,哼笑一聲道:“蘇公子,你可是個男人,哪裏還需要什麽發簪?難不成你要送給你心愛的姑娘?”
蘇輕蘿輕咳一聲道:“本公子雖無喜愛的姑娘,可是家中有一妹妹,妹妹向來喜歡這樣的首飾,我隻是想要買件送她而已。”
“哦,原來如此。”說著正要拿出自己的錢囊去付銀子。
誰知一旁突然竄出了個人,將蘇輕蘿的錢袋子一下子給搶去了,這可是臨安城,竟然還有人敢在這裏搶銀子?真是膽大包天!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哎!你搶我銀子!快還我銀子!”蘇輕蘿一邊朝那個搶他銀子的人喊,一邊拔腿就追。
可是那個搶銀子的人像是練了什麽絕世武功,來無影去無蹤的,蘇輕蘿這小短腿追不上呀!
周恒看在眼裏,急忙就緊追在那個搶錢的身後。
追了沒多少路,蘇輕蘿就累的走不動了,她大喘著氣,坐在街道邊,心裏還想著這錢沒了就沒了吧!他們蘇家家大業大,爹爹常跟她說,錢財丟了沒事,命重要,命沒有不見就好。
過了片刻鍾,蘇輕蘿也歇的差不多,正準備等周恒回來,就對他說:“錢袋沒了就算了,人沒事就好。”誰知她等到周恒回來的時候,周恒一臉青腫的模樣,手裏拿著個錢袋子,笑臉盈盈的看向蘇輕蘿,道:“錢袋子我給你追回來了。”
蘇輕蘿看著周恒的模樣,不知怎麽的,心疼起來:“錢袋子丟了就丟了,你還追回來幹嘛?!追回來還弄的滿身的傷,你看你的臉都腫的像包子,衣服都破了。”
“我沒關係的,你知道在外麵沒有錢的話,是很容易被欺負的,所以錢要好好保管著,要懂得珍惜,錢財露在外麵是很危險的,你不要再露外麵了,知道嗎?”周恒像教育小孩子似的,跟蘇輕蘿說著。
從小到大,蘇輕蘿都是被教育著花錢可以無度,可是沒有人教過她花錢要好好珍惜。也沒有人告訴過她,在外麵沒錢的話,是很容易被欺負的。
也不知道怎麽的,蘇輕蘿的眼眶一下子濕了。
她沒有掉眼淚,而是將眼淚含在了眼眶裏,整個眼眶都是紅紅的,她就這麽眨巴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眉目柔和的望著自己。
可能這就是此時無聲勝有聲,蘇輕蘿望著他,越發的覺得自己的確愛上了他。
從初見的心跳加速,一直到現在,蘇輕蘿不明白眼前的人的特別之處在什麽地方,可是隻要一看到他,自己就像是塊磁鐵似的,會被莫名其妙的吸引。
“嗯。”蘇輕蘿點了點頭,乖乖的應了一聲。
後來,蘇輕蘿就常常從自己的後門溜出去見周恒,看著他在店裏忙碌的樣子,飯點的時候就會點些吃的,沒到飯點的時候就點些茶水瓜果,一直在那呆著看周恒。
可能喜歡一個人,那個人在自己的心裏的形象都會變得更加的崇高起來。
蘇輕蘿從沒想過以後會怎樣,她想的隻是自己想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周恒也漸漸習慣蘇輕蘿每日前來飯館,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蘇輕蘿有種莫名的喜愛,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份愛漸漸變得厚重。
可是蘇輕蘿也是個男的,自己這樣子是不是有點駭人?
這日周恒下了班。蘇輕蘿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後,喊道:“周恒!周恒!”
周恒停下腳步,緩緩轉身,笑著看蘇輕蘿,問道:“怎麽了?”
蘇輕蘿眨巴眨巴大眼睛,笑眯眯道:“周恒,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周恒好奇的問道:“什麽事?”
蘇輕蘿笑著望周恒,略有些羞澀的低下臉,支支吾吾道:“周恒,我,我……”
“我什麽呀?一個大男人怎麽說話支支吾吾的?”周恒撓頭。
蘇輕蘿被周恒一說,扯著嗓子大喊道:“周恒,我喜歡你。”
周恒聽完蘇輕蘿的話,差點沒被噎死,他大咳起來,臉憋的通紅,道:“你一個大男人喜歡我這個大男人?這可不行!”
蘇輕蘿著急起來,急忙道:“不不不,其實我忘記跟你說實話了,其實我是個女的!”
周恒瞪大了眼睛,自己這麽個老實人你竟然還騙那麽久?害自己每天晚上夜夜被噩夢驚醒?!
周恒平靜了下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道:“真的?這你沒有騙我?”
蘇輕蘿睜著大眼睛,看著周恒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道:“我發誓,我沒騙你。”
周恒突然一笑,看著眼前的蘇輕蘿,刮了刮她的鼻子,笑著說道:“老實說,其實我也喜歡你,從第一眼見到你就喜歡你了。”
兩個人就這麽互相喜歡了,也知曉彼此的心意,兩個人在一起循規蹈矩,也從未做過越矩的事情。
那一日,蘇輕蘿在府中換了一身黃綠潑染的長裙來到了那小飯館見周恒,周恒看著眼前的蘇輕蘿,笑道:“真沒想到,那個蘇公子竟然還真是個姑娘。”
蘇輕蘿笑著說道:“是啊!可若我不是個姑娘,那周小先生是否就要與我不見了?”
周恒笑道:“可能我就要攜著你歸隱山林,不顧世俗偏見,做一對神仙眷侶了,隻怕你不願意。”
蘇輕蘿道:“隻要與你能在一起,我又怎會不願?”
後來周恒才得知蘇輕蘿是臨安城大名鼎鼎的蘇家之女,蘇家名門望族,卻隻有一女,深得寵愛,可是卻無奈愛上了自己這個身無一物的草民。
周恒的願望隻是想尋得一個平凡普通的女子與自己相伴一生,這樣就不會有太多的坎坷磨難,他要的隻是一份平凡普通的感情。
隻是他不知道命運為何要捉弄他,讓他與一個名門之後相戀。
門第森嚴,階級更是難以跨越的屏障。
不用想,他都知道以後他們之間會經曆些什麽。
隻是他現在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女子,他不能就這樣放棄自己的這段感情。
或許有人說,有個世家女子喜歡上你,是你的福氣。
那是唾手可得的錢銀,是數也數不完的珍寶。
隻是於他而言,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世俗的金銀,於他而言,那些世俗的金銀堆疊起來的隻是兩個人之間越來越深的鴻溝罷了。
我可以證明你身無一物也愛你,可是我不能向所有人證明我愛你,是因為隻是愛你這樣的一個人,因為在他人的眼裏,他們隻會看到你身後那堆疊起來的錢銀,隻會用世俗的偏見認為是因為那些世俗的錢銀而愛你。
淹沒在千萬人的口水裏,他沒有一句話可以表明自己的心意,因為那些人已經為他表明了心意。
他還怎麽說,怎麽辯駁,怎麽讓人相信自己的真心?
這份愛變得世俗了,也變得不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