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珩蹲下身來,微笑著摸了摸眼前這個孩子的小腦袋,眼眸中柔光四溢,溫柔至極。
他從手中的紙袋中拿了一個饅頭出來放在了小孩子的手上,笑著說:“小歡,快吃吧!一定餓了吧!”
那孩子開心極了,抓起了那個饅頭就開始啃起來。
墨珩站起身朝茅屋中其他的五個孩子喊道:“快來吃饅頭!我剛買來的!”然後那群孩子就像魚兒一般湧了過來,墨珩從那包饅頭裏拿了兩個出來後將手中紙袋子裏的那些剩下的饅頭全部交到了他們的手上,然後那些孩子全都一窩蜂的跑去搶了。
墨珩蹲下了身對眼前的小歡笑著問道:“小歡,你知不知道小路哥哥去哪裏了?怎麽沒有見到他?”
小歡吃饅頭的動作停了下來,他低下頭眨巴眨巴眼睛,眉頭緊鎖,淡淡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小路哥哥去哪裏了,這兩天他有些不對勁總是出門去,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墨珩揚起唇角,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點了點頭:“知道了,小路哥哥可能是自己有什麽事吧……”
沒想到小歡聽完立刻嘟起了嘴巴,有些氣鼓鼓的低聲道:“小路哥哥真是奇怪,最近總是說墨珩哥哥是個……”
看到小歡欲言又止的樣子,墨珩追問道:“說我什麽?”
小歡臉色沉下來,喃喃道:“說……說……”
小歡猶猶豫豫,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了他的喉嚨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臉又脹得通紅。
“說什麽?”墨珩這時候越發好奇。
小歡憋著通紅的臉,沒好氣的說道:“墨珩哥哥聽完不要生氣,小路哥哥一定是胡說八道的!”
“那他到底說了什麽呀?”墨珩看著小歡嚴肅的樣子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小歡生氣道:“他竟然說墨珩哥哥是個妖怪!哼!胡說八道!要不是他長得比我高!我早就用線縫上了他的嘴!”
墨珩看著小歡義憤填膺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歡看著墨珩笑的厲害,一臉懵,轉過頭看著墨珩,眨巴眨巴眼睛問道:“墨珩哥哥,你在笑什麽呀?你看看小路哥哥都在罵你呢!你怎麽還笑的那麽開心?”
墨珩緩了緩勁,微笑著低身刮了刮小歡的鼻子說道:“小路哥哥的話一定是開玩笑的,你怎麽這麽當真呀!你看我都不生氣,你生氣什麽?”
小歡皺著眉頭,欲言又止道:“可,可是……”
墨珩推了推小歡說道:“沒什麽可是的!你去跟他們一起玩吧!”
小歡低著頭,歎了口氣,又回過頭看了看墨珩,墨珩又對他笑了笑,小歡這才走到那群孩子身邊一起玩起來。
墨珩轉過身,背影有些落寞悲傷,他長歎了一口氣,纖長濃密的睫毛垂了下來,之前裝出的笑容全都暗淡了下來。他走到了茅草屋外,從懷中拿出了一塊手帕將剛才那出的那兩個饅頭包了起來,他知道小路回來一定會很餓,而且每次都要吃兩個饅頭才能填飽肚子。
看著屋外那一堆還沒砍的木柴,墨珩卷起了自己的白色長袖,拿起了那把有些沉重的砍刀,將木塊一根一根擺好,拿起了那把砍刀手起刀落的將手中的木塊劈成了好幾瓣。
白書書就坐在墨珩的身旁不遠處的地方,她抬起頭捧著臉看著墨珩一點一點的將柴劈好。她就想為什麽墨珩不用自己的仙術來劈柴呢?不過又想了想墨珩這個人在民間一直都不主張用仙術。
這個時候的墨珩的笑臉還是那麽多,看上去溫暖極了,為什麽與自己見到的那個墨珩那麽不一樣?而自己眼前的這個景象又是他何時經曆的呢?
正在思考的時候,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在了白書書的麵前,白書書的瞳孔猛然縮緊,她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眼前這個人的五官,他的輪廓,他的身形竟然與十七歲的墨九一模一樣?!
墨珩看到小路回來,立刻放下了手中還沒劈完的柴,笑著走到小路的麵前,從自己的寬袖中拿出了那兩塊饅頭。
墨珩笑眯眯的看著小路說道:“小路,這是我幫你留著的兩個饅頭,現在還熱著,你快吃吧!”
小路兩眼冷冷的掃過了墨珩手中托著的那兩個饅頭,麵無表情的拿走後,冷冷的說了一聲道:“謝謝。”
那說話的表情冷漠到了極點,白書書看著都覺得難受,沒想到墨珩依舊微笑著繼續問道:“小路你最近去哪裏了呀?”
沒想到小路低著頭沒有看墨珩一眼,冷冷道:“沒去哪裏,我隻是覺得呆在這裏覺得很悶,就想出去散散心。”
“嗯,是的,小路想出去就出去好了……我給你的饅頭你快吃。”墨珩微笑著叮囑道。
“嗯。”那名叫小路的冷漠的應了一聲,隨即轉身進了屋子。
墨珩有些疲憊的走到了那根砍柴的樹墩旁,他沒有繼續砍樹枝,而是蹲在了地麵上,愣愣的發著呆。
白書書很好奇墨珩會在想什麽東西,就走到了墨珩的麵前在他麵前張牙舞爪的做著各種搞怪的鬼臉。
墨珩看不見她,依舊如一根木樁似的在風中僵硬冰冷。
白書書真的好想鑽進墨珩的腦子裏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麽東西,是什麽東西會讓他那麽不開心。
沉默良久,他像是想通似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那微笑像是在安慰自己似的,他拿起了地麵的斧子繼續一點一點劈起了柴。
直到天色漸黑,月兒爬上了樹梢,不遠處響起了打更的聲音,那一大堆的木柴才全部劈完,他的額頭上全是豆大的汗珠,後背也被浸透了。
他伸手用自己的長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以後,又蹲下身將那些木柴一點一點的堆好,他這個人向來一絲不苟,嚴於律己,就連那些亂糟糟的木塊都被擺的整整齊齊。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看著那一堆被擺好的木塊,臉上竟然笑了起來,唇角慢慢彎起,露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眼眸中像是綴滿了星辰,既璀璨又溫柔。
白書書坐在地上,雙手捧著臉癡癡的望著他,隻覺得這樣的他好溫暖好溫柔,就像一抹三月的暖風一樣,輕柔的吹拂著白書書的麵頰。
茅草屋裏的孩子們都已經入睡了,隻有一盞昏黃的燭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在昏暗的房子裏孤影殘燈。
那個叫小路的孩子正坐在石頭搭成的床榻上,低著頭拿著手中的一雙已經破爛不堪的布鞋愣愣的發著呆。
墨珩緩緩走到了小路的身邊,低下頭看著小路,眼裏交雜了疲憊和溫柔,他壓低了聲音輕聲詢問道:“小路,你怎麽了?”
小路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墨珩坐在他的身旁,在昏黃的燭光下,兩個人的影子被照在破落的牆麵上,變得大極了,伴隨著燭光的扇動,影子也跟著一起搖晃。
小路沉默了片刻,眼眸裏有些悲傷,但隨即又很快消失在黑暗裏,他吸了吸鼻子,抬起水汪汪的眼眸輕聲說道:“我手中的這一雙鞋子是我娘親生前做給我的,那一年家鄉鬧了饑荒,娘親被活活餓死了,這是娘親給我唯一的念想,沒想到竟然破成了這樣,我對不起娘親。”
墨珩從小路粗糙的手裏接過了那雙破爛的布鞋,拿在自己的手裏看了看,像是能感受到小路同樣的悲傷似的,眼裏也有薄薄的一層霧。
“你很想她?”墨珩輕聲道。
“嗯,想,非常想。”小路說完又從墨珩的手中奪過了那雙破爛的布鞋,緊緊抱在了懷裏,他轉過頭對墨珩說道:“墨珩哥哥,今天我有些累了,我休息了。”
墨珩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墨珩走出屋外,坐在地上,抬頭看著漫天耀眼的星星,他一手托腮沉默不語。白書書就緩慢的走到了墨珩的身旁,挨著他身旁,做著跟他一樣的動作,一隻手托著腮,抬著頭看著漫天的星辰。
突然天邊一顆明亮的流星劃過夜空,白書書感到驚喜極了,她興高采烈的雙手相握,閉上眼睛許起了願望。
平時在天界的時候,她總是纏著星辰仙子快快下場流星雨,可是星辰仙子總是對她說,流星雨凡間十幾年一回,也不是說下就能下的。
於是白書書就總是在機衡那裏看書看的忘乎所以,就把每一次的流星雨給錯過了。
這次偶然間看到的那種驚喜感讓白書書更加欣喜雀躍,讓她覺得概率如此小的事都能被自己碰上,那麽一定是一件十分幸運的事情。
白書書聽說凡人間有運氣一說,雖然有時候運氣並不是十分靠譜,也不會天天來,但是那種運氣突然不期而遇的感覺真是棒極了!
至於自己許的什麽願望,先保密。
墨珩看了許久才回屋裏休息,其實他一個仙人是根本不需要睡覺休息的,那些都是凡人為了補充體力,解除疲勞才會做的事情。
不過墨珩一向在凡間表現的像個凡人似的,要這樣做也並不為過。
茅屋裏睡覺的床榻根本是不夠的,正好夠那幾個孩子睡覺,白書書走到了墨珩的身邊看到了趴在木桌上睡著了,白書書笑了笑,就坐在了木桌旁,將手握拳撐著下巴看他,看他纖長的睫毛在燭光下微微顫動,淡色的薄唇在抿成了一條細線。
她望著他癡癡的笑著,她伸出自己的食指觸了觸墨珩的鼻尖,墨珩的眉頭突然緊蹙起來。
白書書立刻縮回了手,以為他感受到了自己,然後又用自己的手在墨珩的麵前揮了揮,墨珩沒有動靜,白書書才鬆了一口氣。
她學著墨珩的樣子,也趴在了木桌上,假寐起來。
第二日,她聽到了墨珩起來的動靜便立刻醒了過來,墨珩對著那些孩子們笑著叮囑了一些什麽,然後將一錠銀子放在了小路的手裏,微笑道:“小路,這錢你先拿著,今天我出去打工賺錢,你幫忙照看一下他們吧!”
小路接過了銀子,隻是點了點頭,冷漠的連一句話都沒說。
小歡急忙跑到了墨珩的麵前熱情的抱著他的大腿搖晃著撒嬌道:“墨珩哥哥,你要早點回來呀!小歡會很想你的!”
墨珩低頭摸了摸小歡的腦袋,點了點頭道:“好好好,那哥哥答應你早點回來。”
小歡眨巴著大眼睛,睫毛忽閃忽閃的笑著點了點頭。
隨後墨珩便出了門,他並沒有去昨日打工的那家餐館,而是來到了一家藥鋪,做的是一份幫人抓藥的活。
墨珩做事都十分謹慎,稱藥材的時候手上的秤杆都仔細的衡量著,就怕多一錢或者少一錢了,病患會因為藥量而出現問題。
醫館的大夫看墨珩老實本分,雖然長得比較俊朗,但是卻沒有那些俊朗人有的花花腸子。
那大夫坐在醫堂裏等著病人來治病,突然一個穿著粗布衣的強壯漢子背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氣喘籲籲的跑進了醫館裏。
“大夫,快幫忙救救我的娘吧!”那個大漢焦急道。
那大夫瞟了那對母子一眼,眼睛骨碌碌轉了轉,不知道心裏在盤算著什麽,他走到那個大漢麵前開口第一句問的不是你娘的病怎麽回事,開口的第一句沒想到竟然是:“你身上有沒有錢?”
那大夫急忙擦了擦額頭豆大的汗珠,皺著眉頭,氣喘籲籲道:“大夫,我身上隻有十五文錢,你看夠不夠呀?”那大漢急忙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那幾枚黑乎乎的錢幣就想往那大夫的手中塞。
沒想到那個大夫麵露不悅,麵色凝重道:“這點錢怎麽夠診金呢?你當我這裏是什麽地方?要治病去別的地方!”
那大漢的臉色這下子就突然變了,連忙道:“大夫!你看我娘的病都這樣了!你就快幫忙救救她吧!她天生有哮疾,年紀大了身體更是不好,聽說你這裏有一味藥對這種病很有幫助!我就求你幫忙救救她吧!”說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麵上。
墨珩望了望那個因為病痛不斷喘息的花甲老人,又看了看那個因為沒錢付診金愁壞了的大漢。
其實說起來,若是要收診金,那幾文錢其實也是足夠的,隻怪這個大夫仗著自己是鎮上唯一的大夫就橫霸鄉裏,而且平日與那些官場權貴走的近,所以氣焰更是囂張跋扈。
那大漢一把拉住了大夫的手臂,急忙求道:“大夫!你幫忙救救我娘吧!你再不救,她就要死了啊!”看著那樣一個大漢都快急哭的模樣,墨珩心裏一揪,他看著那大夫有些猶豫的神情,還以為他要同意了,萬萬沒想到那個大夫竟然一把用力的甩來了大漢的手說道:“沒錢!治不了!死了也跟我沒有關係!”
墨珩此刻愣在了原地,僵直了身體,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有一點點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大夫!大夫!”那個大漢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墨珩最終看不下去,急忙從藥櫃前走了出來,來到了那個大夫麵前,義正詞嚴道:“這個治病的錢就由我的工錢來出吧!”
那大夫轉過有些發福的身子,抬頭打量了墨珩一眼,哼了一聲道:“你倒真是個實心眼的人!”說完轉頭對那大漢,眼皮也沒抬一下道:“好好記得你們恩人的模樣,可別忘了!”
那個大漢連忙轉身磕頭謝恩:“謝謝恩人!恩人的大恩大德,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墨珩連忙扶起了那個大漢,說道:“不必,不必,趕緊把你娘的病治好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
“謝謝恩人!你真是再世菩薩啊!”那個大漢說著說著就要流淚,一副感天動地的樣子。
那一天,墨珩就這樣沒拿一分工錢走出了醫館的門,原本他是想用賺到的錢給小路買雙鞋墊子和布料打算給他做雙鞋子的,可是無奈一天的工錢就這樣沒了,他從自己的衣襟前掏了掏,拿出了自己最後的一塊碎銀,這錢是他之前在飯館打工時賺到的,原來打算以後留著以備不時之需,但是他現在想想現在就是需要的時候。
於是他來到了一家布料店,走了進去,等出來時,手中已經拿著一雙鞋墊子和靛藍色的布料了,他將另一隻手中的針線輕輕塞進了自己的衣袖裏,隨後高高興興的走了回去。
隨後又用剩下的錢買了一些饅頭。
這下他的身上徹底沒錢了。
白書書一直跟在他的身邊,抬頭望著墨珩,知道墨珩看不見也聽不到,於是更加興高采烈,平時在天界不敢講的話都一股腦的說出來。
“墨珩!你買了鞋墊子和布料是不是想幫那個叫小路的孩子做一雙鞋呀?真沒想到墨珩你還有這麽好的手藝,何時我也能穿上你給我做的鞋子就好了!那我一定會感動的流淚!”
“墨珩,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呀?反正你肯定是不會知道的!那我就在這裏多講幾遍我喜歡你吧!哈哈哈哈!”
“墨珩,這時候的你真的好溫柔,好溫暖,好叫人喜歡啊!可是為什麽你再天界時總是那樣的冷冷冰冰呢?”
“墨珩,你不要那樣冷冷冰冰好不好?我好希望你也能對我溫柔一點,溫暖一點啊!”
“墨珩,算了,都怪我胡思亂想,你知道嗎?就算你是冷冷冰冰的,我也是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