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下官不是問了嘛,今天朝堂上是不是消停了不少呢。”葉子皓笑著解釋。
“若是子皓去上朝,就怕昨天那樣的場麵又再重現呢,因而子皓想啊,若非大朝議,也無折彈劾,還是不去了吧。”
“隻不過下官也沒那麽多鬥誌,鬥了這個鬥那個,就在這屋子裏看看書、寫寫畫畫,先消停地把年過了,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吧。”
葉子皓接過莊明宇遞給自己的熱茶端在手中沒喝,卻是不怕讓人知道自己的消極想法似的,就這麽說了出來。
當著自己的上鋒,哪著自己的競爭對手。
不怕讓人知道他無意表現、安於現狀的態度。
林泉嶽表情錯愕地看著他,半天沒有說話,一手端著茶杯、一手還拿著一塊糕點,顯然是被葉子皓的想法驚到了。
昨天在朝堂上還寸步不讓甚至越級越部門去懟那些朝官,今天怎麽就一副“我打算在這屋裏安老、無意招事兒也莫得罪我”的態度?
陸雲誠臉上表情也是變幻莫測,一時竟沒有開口嘲笑葉子皓這莫名其妙的態度。
“咳。”林泉嶽突然清了下嗓,找到了自己的聲音,看著葉子皓語重心長地道,“子皓啊,其實禦史並不是你想的這般清閑,禦史其實也是可以很忙的。”
“比如咱們察院這十幾個禦史啊,可是肩負著監察六部及地方官員行政與作風、品行等問題的重任啊。”
“你看光是這大小京官,就有那麽多人,可咱們才多少個禦史?就是分批負責,也是能忙得腳不沾地沒空喝茶的啊。”
林泉嶽說著還端起手中茶杯比劃了一下,這才發現他就端著茶杯,表情頓時尷尬了一下,訕訕一笑。
“更莫提咱們每年都要派出禦史去地方巡視、暗訪呢,真的很忙、很辛苦,還經常吃力不討好呢。”
林泉嶽想來是真的以為葉子皓誤解了禦史的職能範圍,當這是真的清閑部門,可以每天來就看書寫字作畫,再煮茶吃糕點,打發時間就可以回家,連忙將禦史的各種辛酸勞苦都誇大了一說。
“原來禦史台竟然這麽忙啊?”葉子皓聽著似乎一愣,有些驚訝和恍然的情緒溢於臉上,“我還以為我選了一個清閑的禦門呢。”
“噗。”陸雲誠竟然噴茶了,他咳了幾聲,氣得臉都紅了,怒視著葉子皓,“我說你能不炫耀嗎?”
“雖說昨天在朝上你臨危不亂、遇強而不弱的氣勢還有那擲地有聲的反駁之言,讓我佩服,但不表示,我認可你進禦史台的理由,還有你輕視禦史職責的態度。”
陸雲誠是真的忍不住怒氣了,這與之前和葉子皓初次交鋒時被氣著的感受不同。
他覺得,葉子皓這滿不在乎和不知所謂的態度,是無處不在地對他的嘲諷。
“抱歉,我無意炫耀,我隻是說出我的想法,尤其在經過昨天上朝遇著的那些事兒,我想啊,若我去監督那些朝官,會不會讓人以為,我是在蓄意找茬、報複呢?”
葉子皓一抱拳,態度顯得謙虛而誠懇,卻又擰眉說出他的煩惱。
明明是想趁機偷懶,不想在這位置上表現太過突出,卻偏要將責任推向對方,找那些朝官做擋箭牌。
可惜,林泉嶽和陸雲誠都不知道他真正目的意是這般。
林泉嶽被葉子皓這單純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幹脆端起茶杯先喝茶了。
“你想的問題果然……與眾不同。”陸雲誠也有些無語了,這次沒有指責葉子皓,而是轉開了目光,又拿了一塊糕餅。
這種冷雨寒冬的早上,他們去上朝可是很辛苦的。
稍微起晚了些,可就吃不上飯了,也就來得及拿上兩個熱饅頭,坐在馬車裏匆匆吃了,朝上就算一聲不吭、一步不走,站上半天也很辛苦。
好在今天沒有什麽爭議的事情,過程總算順利度過,沒有因為某幾個人的爭論不下,而拖累旁人陪站。
但他們是言官,隻要有證據,就可以往上遞本子,甚至當堂彈劾,不畏權勢。
但葉子皓的想法卻讓他不知說什麽好了。
就因為樹敵太多,就擔心自己彈劾而讓人覺得是在報複?
那這言官還要不要做了?他進這禦史台又是為了什麽?
是了,他以為這禦史台像翰林院一樣清閑自在而誤闖進來的。
隻要想到葉子皓是怎麽進的禦史台,陸雲誠就氣得快要頭頂冒煙了。
“我回去整理卷宗了。”陸雲誠心氣不平,也不想和葉子皓說話了,放下茶杯又拿了一塊糕餅,就匆匆往外走。
陸雲誠辦公的屋子在大廳的正對麵,打開門窗就能隔院看到對麵辦公的情況,即便如此,他的屋子環境也比葉子皓這邊好太多。
而陸雲誠的旁邊那間要清靜許多,便是林泉嶽的屋子了。
他們的屋子都在這一排,不用穿過院子、也不用擔心淋雨,沿著寬簷瓦廊走過去,經過一間資料書庫再過去就是了。
陸雲誠生氣地走了,林泉嶽卻沒急著走,他又討了一杯熱茶捧在手中,有些無奈地看著葉子皓。
“子皓啊,盡管你來禦史台時間不長,我們交道也不多,但老夫不會看錯人,你不是那種消極混日子的人。”
若是這樣的人,當年在青華州又怎會賺下這麽多好名聲?
可他剛才這樣說,又是何意?是說給陸雲誠聽的,好讓陸雲誠放低警惕?
想到這個,林泉嶽看向葉子皓的目光微微眯了起來。
“下官也奇怪自己怎麽就有這樣的想法了呢。”葉子皓露出煩惱的表情,似乎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在陸雲誠騰出來的位置坐下,微微一歎,看了林泉嶽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隻是經曆了昨天那些公然找茬的事情後,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多想了,想著想著,就有些迷茫了。”
“若在地方,下官貴為一城之守,怕過誰來,彰顯正義、主持公道,隻要占著理兒、做得對,根本不懼得罪誰。”
“可是啊,這京城不是地方,下官一個從三品,這一路走來看到不少京官對下官的態度,還有那些明裏、暗裏找茬的行為,就不得不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