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當年在縣城，還是後來去京城，再後來去青華州，都得了錦風閣不少便利和關照，而這都是周掌櫃的人情。
周掌櫃，自然當得起他們早早來拜見。
看著如兩、三年前沒什麽不同的小倆口，周掌櫃感慨地笑了，卻沒有再說什麽，目前他們告辭。
馬車再次前行，這次沒有再停留別處，直奔東門。
東門外不遠，可以看到慢慢走著的馬車，正是接了葉青柏他們先出城的那一輛。
等他們到了，大家隔窗說了幾句話，馬車倆一前一後往葉青村趕。
馬車自然比驢車快，這一路可不耽擱，經過鎮上時也沒停留，穿鎮不久還遇見了趕驢車往鎮上來的王野大叔。
葉子皓和葉青凰撩開車簾子打了招呼，王野大叔看到是他們也不由笑了起來，說族裏一大早殺豬撈魚，正等著他們回去呢。
看王野大叔神情，葉子皓和葉青凰心裏安定了些，這情形似乎可見族人並沒有怪罪他們連累。
驢車過去後，葉子皓才放下車簾，與葉青凰相視一笑。
葉重信在旁見了，也不由笑了笑，他們原本最覺過意不去的，就是連累了族裏子弟科舉，其他的，他們都沒放在心上。
馬車剛到村口，就見等在外麵的一群小娃子喊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有人拿了鞭炮出來點著。
還好先有熱鬧喊聲傳來，大家已經從掛起簾子的車窗口看到，不然突然放鞭炮很容易驚嚇到。
村口這麽一熱鬧，住在附近的人家也紛紛跑了出來，在村道上迎著馬車就寒暄起來。
看他們打招呼的聲音，葉子皓他們心中又鬆了一口氣，族人沒有怪他們。
隻不過迎出來的人並不多，聽大家的解釋，是都在祠堂那邊了，於是他們並未下馬車，直接趕去祠堂。
葉氏祠堂去年修整過，門前地坪雖然沒有擴大，但鋪了麻石板，幹淨而平整，村道也都修整過，看著就不是窮村子了。
祠堂也翻新過，不過看著也沒什麽兩樣，依然是大家熟悉的那座祠堂，隨著馬車到來，趕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葉子皓和葉青凰抱了孩子先去族長家裏，幾個老頭正坐在廳上說話，院子裏還站了不少人也在聊天，看到他們進來都不由露出了笑容。
葉子皓卻帶著葉青凰在院中朝廳上跪下了。
此時在這裏的都是葉氏嫡係和族中核心成員。
“子皓辜負了族人希望，自己功名沒了還連累了族中子弟前程，請族長爺爺責罰。”
院中一瞬間安靜下來，老頭們走出廳來到院中。
“傻孩子喲，看到你們安然回來，不是比什麽都強麽。”族長爺爺上前欲攙扶葉子皓，他兒子連忙上前一手扶了自家老爹、一手去拽葉子皓。
“子皓你不必自責，當年你娶凰丫頭時曾在祠堂立誓，你的誓言寫在婚書，就在祠堂裏放著，你沒有違背誓約，便是祖先都不會怪你，我們族人又為何要怪你。”
“子弟前程，那不是你能決定的，皇命難違，我們也沒有辦法，但我們葉氏一族，不做那背信棄義之人，科舉什麽的，不走也罷。”
這時，掌管族裏刑罰的二爺爺便沉聲開口。
他的話是族長和族老們商量的結果，此時說出來就是葉氏一族的答案，旁人便不能再有反駁，否則便是違抗家族的意思。
此時院子裏這些人，多是各家的當家人，以及家中有讀書郎的人家，他們雖然心裏有些遺憾，但也沒有在此時抱怨什麽。
本來是家族榮譽的葉子皓，突然一無所有地回來了，回來便過來請罪，他們還能說什麽？
怪葉子皓麽？
當然不能怪他啊，他也是受害者。
可是能怪誰？
他們心中清楚要怪誰卻也不敢說出來，隻得心照不宣罷了。
“多謝族裏體諒，事已至此，子皓也無能為力，但還是要說，世事無常，子皓今天可以沒了功名，難保以後不會東山再起。”
葉子皓心中有數，有些話不便明說，但也不想讓族裏讀書人就此消沉，何況族人並未責怪於他，自然，是不想讓大家太快放棄的。
“便是子皓再無機會，畢竟皇上仁德、崇文，說不定哪天就下恩旨準允葉氏子弟參加科舉，因而，族中子弟讀書之事，還是不能鬆懈。”
“再說，便無科舉，讀進肚子的書總不會虧著，總有用得著的地方，書到用時方恨少，咱們還是要有備無患。”
一翻話，大家聽了紛紛點頭，覺得是這個理兒。
葉子皓也不客套，當下又說道：“但到底是子皓連累了族人，以後子皓從商，會對族人妥善安置，不會棄之不顧。”
他一臉誠懇地許下承諾，也是表達著他的歉意。
族人不怪，不表示他便沒有責任。事情終究是因他而起，這是他應該承擔的後果。
而他的話讓院中那些人一陣感歎，原本有些人心中還有遺憾甚至埋怨，此時也反過來有些羞愧了。
受委屈的終是這後生，可他卻不提自己的委屈，而想到的是回饋族人。
就如之前族長他們帶回來的一萬兩銀子，買地種糧種葡萄，糧都歸族裏了，葡萄也會有個高於行市的價錢，所得利益也還是族裏的。
他處處為族裏著想，這樣的後生，旁人豈能責怪於他？
“子皓你別自責，你為族裏做的已經夠多了。”
“是啊，這事兒本就不怪你，你是重諾之人，本來就是我們葉氏的驕傲，沒人怪你！”
“子皓你也別擱心裏了，想想以後的路怎麽走就對了，咱們家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
“……”院中眾人紛紛安撫起葉子皓來。
歐陽不忌站在院門口看著院中情形，心中也是感慨。
這就是主子打小生活的地方嗎？這樣的家族確實重情重義、拎得清理兒。
“好啦，子皓你聽見沒有？自此別為這事兒介懷，咱們去祠堂吧，你們回來總要稟報祖先一聲，正好中元節要到了，也去山上給你爺爺上墳。”
族長見院中都是安慰葉子皓的聲音，便露出笑容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