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的情況不同啊，我隻有這一條路走，你熬下去必前程似錦。”葉子皓驚訝地看著周先生，沒想到他竟有這般頹廢的想法，遲疑了一下便勸著他。
“嗬嗬，你驚才豔豔、一鳴驚人，從入仕開始就站在高處，做不做官都會是最優秀的那一個，而我隻能以勤補拙，一步一步往前走了。”
周先生露出笑容，卻道：“我到不是有什麽感慨覺得天道不公，隻是覺得害怕，今天的事，若非你有政績且官職不同，又當如何抗爭？”
“你自己也明白，若非你品級是這裏所有人之上，宣旨公公又拿的是賜婚聖旨而非拿人聖旨，他會吃癟？”
“若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豈不是必死無疑？”周先生收起笑容，語氣有些憂慮。
“提著腦袋做官也罷了，還沒看到前程似錦就要被迫站隊，這種事情恐怕隻有喜歡的人才會喜歡，不喜歡的人……可就是一條荊棘血路了。”
“若有權勢要你站隊，就算沒有聯姻也會有別的事情，我自認才學能力遠不如你，因而才會感到害怕，與其繼續提著腦袋前行，不如做一個悠閑的百姓好了。”
“能養家糊口就好了。”周先生說著竟長籲了一口氣，神情有些複雜。
葉子皓怔怔地看著他，一時竟不知如何勸解。
對於周先生的決定，他的心中突然感到無奈，也歎道：“是我的決定刺激到你了麽。”
“但你也別妄自菲薄了，科舉你在我後麵並非才學能力差，而是我運氣更好一點，但論科舉文章，你經驗比我老到。”
“我出生在葉家村，不過一農家子弟，上山砍柴、下河捕魚、下田種糧，這些我都熟，你是縣城人，又當先生幾年，接觸的事情、見過的世麵都比我多。”
“我能出頭，不過是那篇文章作好了，兵田策寫的是我熟悉的事情，又恰是朝廷想要看到的結果，這個你也早就明白了。”
“我不會因此洋洋得意，不論當初在科場、在朝堂還是如今在這官場，我一直很清醒，我隻做我認為對的事情，不會受到權勢壓迫。”
“哪怕現實讓我不得不放棄仕途，我也不會後悔，不過就是丟了官而已，而我家凰兒和小吉祥還在我身邊，我家道安寧，這便足夠。”
“你不一樣，你在戶房處事井井有條，因我的決策又增加了許多瑣事，但你毫無怨言又兢兢業業地完成了。”
“你的能力成為我的左臂右膀，將來也能成為新的城守重要屬官，將來升職的機會也很大，若因我的事就此放棄這條路，豈不可惜？”
葉子皓可不敢在這樣的情況下，眼睜睜地看著這位同鄉好友也跟著棄官而走，就算要走，也得是他冷靜下來做出的理智之舉。
而非一時意氣。
“你說的在理，但是啊……”周先生聽了微微一笑，隻是神情仍有憂慮，“若新城守也像你這般作為，我們做屬官的到也安心，就怕……”
就怕和上任城守那般，隻為鑽營私利，到時這城守府的風氣又變了，百姓肯定會拿葉青天和新城守來比較的。
恐怕到時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也不會少了，那時，他是屬官自然不必擔心什麽，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就成，隻是他看得慣那些不同於葉子皓作風的行為麽？
說起來就憂慮重重，不如辭官回家，眼不見為淨了。
“你別擔心了，有我政績在前，新任怕也愁眉難展，至少今年不會與我原來的規矩相悖的，而我……”
葉子皓見周先生愁了自己又開始愁百姓，有些哭笑不得，隻得又勸。
他不要的這城守之位，恐怕對別人不見得是香餑餑，因為照著他的路子走，會被他的名頭所累，不照著他的路子走，百姓必有怨言。
吃力不討好的椅子，誰願意坐？
但他自己肯定不會做了，因為今天之事，他心中也有怨言。
他雖勸著周先生不要多想，但他自己其實也將不少於周先生感受的情緒壓在心底，忍著。
“子皓，若新的聖旨前來，若陛下收回賜婚，你……”周先生看著突然也露出憂鬱神情的年輕男子，心中突然有些慚愧。
是他的低落情緒引起了子皓的憂愁。
“以我來看，就算陛下不一怒殺了我，也不會當作什麽事也沒有地收回今天這道聖旨的，這是天子顏麵，而我就算抓著了漏洞抗旨，也是觸犯了天威。”
“我現在隻求不死，哪會奢想繼續當這官呢。”葉子皓微微一笑，神情卻是冷靜得很，“但讓我永不入仕也不見得。”
“這已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了，陛下若不讓我繼續為官，天下民憤猶在，畢竟今天這事兒鬧得有些大，民間的悠悠之口堵不住，很快就會傳出去的。”
“但若讓我做官，做什麽官，都是後話，說不定朝堂之上有人會趁機踩我，具體如何，就看有沒有人能替陛下解憂了。”
“你是說……陛下也在兩難困局中？”周先生微愣，脫口而出，突然神色一變，緊張地朝四周看了看，就怕被人聽了去。
“是不是兩難，要看今天這道聖旨，聖意到底如何，畢竟這聖旨雖為賜婚，但並未寫我姓名，不然我如何抓得住機會辭官呢。”
葉子皓抿了抿唇，冷笑一聲，眼中卻有怒意翻湧。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讓他心寒。
若是無意，說明陛下心中再有才能的忠臣，也不過是可以隨便拿來用的棋子，想要借他仕途為陳家撐腰，讓他為陳嬪晉升妃位鋪路。
若是有意，怕在此之上也是為了試探他的忠心，看他是否有意攀附權勢，當初在京城推拒權門邀請是否出自真心。
嗬嗬，左右都是在利用他罷了，而現在他心中卻隻感到慶幸，這道聖旨上沒有寫上他的名字。
而他，娶的是北蒼的長公主！
“你不必擔憂我，車到山前必有路，而你守在你現在的位置，等朝廷下一步棋吧，若這裏真的不好呆……”
“我會讓顏兄或李兄想想辦法，他們也是兵田策的獲益者，以後，我的葡萄酒攢了貨，他們也不會吃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