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地,一直到北宋徹底被打成南宋之後才真正的開始發展,之前的隋唐南北朝魏晉,江南都沒有真正的發展過,都被作為蠻夷之地,除非是割據江南的政權,否則沒人願意放棄人口眾多土壤肥沃的中原大地,北方始終比南方發展的要早,上天讓黃河流域率先發展了。樂文小說|(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
就算是北宋時代,江南也僅僅隻有幾個產糧重地和風景名勝之地得到了重視,比如蘇州和杭州等地,其餘的地方還是被看成是蠻夷之地,未開化,不服教化,甚至在寇準做宰相的時候,直言南人不可信,科舉考試選取的進士裏麵北人多他就高興,南人多他就不高興,一生都瞧不起南方人。
嶽翻第一次踏上江南之地的時候,由於隻是在江邊上引誘方臘率軍來決戰,並沒有深入江南腹地,等到這一次真正的深入了江南腹地之後,就算是作為一個南方人,生在南方長在南方,嶽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那個時代經濟發達人口眾多的南方和現在這個人口稀疏的南方完全不能比。
當然了,自然環境也不能比。
嶽翻最根本的職位還是吉州知州,有了這個職位和江南南路安撫使的職位,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統帥和調動吉州這一州的全部廂軍,大宋一直以來都把統兵權和調兵權還有兵馬出動作戰之權給分割了,而現在,就在吉州,嶽翻掌握了這三個權力。
原先的江南西路一共有十一個州軍,而吉、虔兩州的麵積幾乎占了全路的一半,加上南安軍,等於嶽翻分管的江南南路和江南西路的麵積是一樣的,而兩州位於江南西路與廣南東路、荊湖南路、福建路的交界之處,山深林密,地形險阻,官府的統治一直很薄弱,而此地又民風強悍,法紀意識淡薄。
在北宋之初,這裏就是治安極為不穩定的地區,很多地方的農民在農忙時種田,農閑時集結成夥幹盜賊的勾當,這種以種田為主業,以搶劫為“副業”的生存方式竟然漸漸成為一種慣例、一種習俗,全民皆兵我們聽說過,那是不可戰勝的國家,那麽全民皆匪呢?
吉虔二州之地從來都是窮困之地,正派出身的進士官員基本上不會願意來這裏,偶爾一兩個進士官員一腔熱血要來這裏,不是被殺了,就是被嚇跑了,能留下來的官員不是同流合汙的大奸大惡,就是陰險狡詐的生存能力者,偶爾一兩個真正的堅強的官員,也沒什麽卵用,嶽翻抵達了自己的治所吉州廬陵城之後,才意識到了自己的艱難處境。
打著知州的旗號進入廬陵城的那一刻起,嶽翻就看到了滿大街的人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那是一種很複雜的眼神,有不解,有嘲笑,有惋惜,有冷漠,還有殺意,廬陵城不算是小城,反而還是一座有著悠久曆史的大城,整個江南都能排得上號兒的,現在看來,這表麵的良民們其實都是匪類了。
嶽翻這位連中三元的大才子出任吉州知州的消息已經早於嶽翻來到了吉州,這裏的人們都知道一位三十年難得一遇的連中三元的狀元進士來這裏做知州了,他們都很不解,很驚訝,很好奇,為什麽以為這樣的文曲星的人物會來這裏做官,他難道不知道這裏是著名的“官員墓地”?
嶽翻此來帶的人不多,十五個親信護衛裏麵隻有八人跟隨,還有從阮小七他們秘密訓練的五百人隊伍裏麵拉出來的一百餘人,嶽翻途徑了自己購置的江南產業——新的嶽家莊子,地點就在廬陵東南方很近的永和小鎮。
阮小七等六人已經在永和小鎮的嶽家莊秘密操練五百人的隊伍三個多月了,這一次嶽翻抵達的時候,他們交給嶽翻一支一百人的絕對忠誠的隊伍作為嶽翻的親兵衛隊,表示目前可以讓他們相信的隻有這支隊伍,其他的還在訓練當中,八個護衛,一百人的親兵,就是嶽翻此來帶著的全部力量,雖然人人都是騎著馬,而且全副武裝,可是這似乎並不能震懾廬陵城。
偌大的知州府破破爛爛,斑駁的印記顯示這裏也不知多久沒有人居住清理,派人四下打聽,麵對了很多人帶著戲謔的目光和貌似恭敬的表情,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從一間民房裏麵把原先的知州和他的領導班子扯了出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子和三四個狼狽不堪的屬官,還有他們的衣服也是髒兮兮的,連最基礎的官威都無法保證了。
“陳知州,你好歹也是一州之長,你怎麽會變成這樣?知州府都不住了?”得著這位前任知州姓陳,今年三十六歲,嶽翻就不得不用很好笑很好氣的語氣對他這樣說道,三十六歲?嶽翻怎麽看怎麽覺得他是六十三歲!嶽翻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一個正直當打之年的男人會如此憔悴。
“你就是嶽翻嶽知州?”陳知州沒有回答嶽翻的問題,而是反問嶽翻。
嶽翻點點頭,說道:“在下就是嶽翻,新任吉州知州,江南南路安撫使,是來與你辦交接的。”
陳知州苦笑了一聲,歎息道:“好好兒的連中三元,三十年難得一遇,你為何不在京城做官享福,偏偏要來這裏?我伯父是元佑黨人,我才被打發到這裏等死,可你不一樣啊,你是連中三元的新科狀元,明明可以做官家的近臣,為何要來這種地方?”
嶽翻收起了調笑的神色,看著陳知州,開口道:“在下隻是不想在該拚搏之年華做遲暮之人才會做的事情,免得到時候還要老夫聊發少年狂!”
陳知州愣了一下,深深歎息了一聲,搖頭道:“在這裏,少年狂也會被逼成老夫啊……嶽知州,不知該如何說,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還算是好的,雖然與我最初設想的差了十萬八千裏,但是至少我還有命,因為這裏是吉州,稍微還好上一些,你若是去了虔州……嗬嗬嗬嗬嗬……唉……好做!好做!嶽知州,你來了,我就可以走了,再也不做官了,回去耕田種地,度此一生吧!”
嶽翻攔住了想要離開的陳知州,開口道:“慢,陳知州,還請告知,你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就算是元佑黨人被貶謫至此,也不該連個知州府都住不進去!是朝廷裏的人安排的嗎?”
陳知州搖搖頭:“何須他們安排?來到這裏,我無法調動一兵一卒,盜匪若來,就憑我們這三五老弱,如何對敵?向外求援?你根本出不去,整個吉州廬陵,我就找不到一個可以求援之人,等我答應了給他們錢糧,賊匪離開,我再派親信隨從偷偷去報信調兵,卻不知那吉州廂軍指揮使也是盜匪之一,整個吉州廂軍就是盜匪!
何止吉州軍?虔州軍,南安軍,嗬嗬嗬嗬,我如之奈何?他們按時交賦稅,朝廷不管,我是元佑黨人,他們也不管,遍地同僚自身難保,更不管,三不管之下,我如何奈何?能保住性命已是不幸中之萬幸,我還能奢求什麽嗎?嶽鵬展,我勸你一句,你既然帶了人來,還那麽年輕,我實在是不願意看到你身死此地,快走,離開這裏,辭官歸隱,你隻有這條路能走。”
嶽翻站起身子,思考了一下,低聲對王輝說了幾句,王輝點頭,轉身快速離去,繼而嶽翻很平靜的看著陳知州,開口道:“陳知州,你知道我為什麽要來這裏嗎?我為什麽要放棄京城的生活來這裏,你知道嗎?”
陳知州搖搖頭,他很不理解這樣的文曲星為什麽會放棄京城的錦衣玉食的生活,要來這裏玩生死時速,他明明有大好前程,他和元佑黨人也沒有任何關係,沒有牽扯入黨爭之禍,明明有大好前程等著他。
嶽翻笑著開口道:“就是因為這裏有盜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