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玉醒起來,忍住繼續臭罵宥文的衝動,轉頭笑臉對著花泣:“宥文玩了個女人沒給錢!”
花泣知道秦書玉在編瞎話,不想和他追根究底,她內心的痛楚散不去,沒有心情去管宥文是幹了什麽,當然不會是玩了個女子不給錢這麽簡單。
宥文現在不缺銀子,他是個商賈天才,精於算計,去一趟東平國不知給他順帶撈去了多少旁門左道的好處,哪能在乎那點青樓女子的皮肉錢!
“秦書玉!別淨糟踐我!”宥文怒了,雖然闖了禍事理虧,也不能被這麽汙蔑人格,兄弟開開玩笑可以,當著花泣的麵可不行,這形象是要一落千丈的。
“你們繼續吧,我回去了,哥,什麽時候離開川口縣,遣人捎個信給我!”花泣麵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就起身出門,也不等秦書玉回話。
花泣獨自一人穿梭在街上,偶爾被人擦撞一下也無甚知覺,一路上也不知被刮蹭了多少次,才回到川口縣衙。
子俞還在前堂,低頭處理著公務,聽見腳步聲,才抬起頭見是花泣。
“吟兒,玩好了?”子俞微微含笑。
“嗯。”花泣低頭應了聲,就直接從一旁走側門進後衙。
子俞覺得花泣似乎有些不開心,便放下手中的紙筆,起身跟在花泣後麵。
花泣想著事情,沒感覺後麵有人,直直的回房,隨後轉身關門,把子俞夾在了門上。
花泣嚇了一跳:“子俞?你什麽時候跟在我後麵的?夾痛了?”
子俞苦笑,進屋攬著花泣的肩膀,他高過花泣一個半頭,把她裹著走,坐在榻前:“吟兒有事不開心?”
“沒有,子俞你去忙你的吧,我很乏力,想躺一會兒。”花泣隻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想睡你睡就是了,子俞就在這看著你,要子俞抱著你睡也行,來吧!”子俞說著就要往榻上躺。
“我......頭痛!”花泣是“有病”的,這“病”隨時隨地會“舊疾複發”,隻要子俞賴在花泣的房裏,必定是這裏不好,那裏不舒服。
“又頭痛了?我去煎藥。”子俞都躺在榻上了,一聽花泣又犯病,立刻坐直起身,也不問花泣同不同意,出了房門就往後頭去自己煎藥,已經習以為常。
花泣不到不得已,不會輕易使出“舊疾複發”這招,不然每“複發”一次,子俞就煎藥,那滋味......花泣其實喝的想吐!
花泣躺下,閉上眼睛就看見葉青林的樣子,也不知秦書玉他們能不能照顧好他,按道理郎中會隨時候命,但她就是心疼,疼的她連氣都透不過來的感覺。
想當初她離開,是把葉青林往絕路上逼,迫使他寫下休書,他是那麽冷傲的一個人,都能強行改變了他自己的性子,低下頭來哄她,她卻依舊離開了他,還是用子俞打擊的他,這種打擊,可能一輩子也無法痊愈。
如今,他就躺在驛館的病榻上,而她,隻能在自己的房裏思念他。
想了很多,想了很遠,有前事有將來,卻無法真正的麵對眼前,她拚了命忍耐著,煎熬著,強迫著,讓自己不要再去找葉青林。
子俞端著藥碗進來,還冒著熱氣,藥煎好了,這藥,每次都要煎半個時辰以上,才能把藥性熬出來,子俞熟能生巧,已經不是開始那個連炭爐都生不著火的二公子了。
花泣在榻上就睜著眼想葉青林,就已經想了半個多時辰。
子俞把藥碗放在桌上,拿了扇子給藥湯扇風,想涼的快些,一手用湯羹攪動,一手扇著風,這大冷天的,藥很快就涼。
“吟兒,可以喝了,來!”子俞自己先試了試藥湯的溫度,覺得合適了,才端給花泣喝。
花泣皺著眉,她沒病!不想喝藥,但不得不喝!端著碗,磨蹭著。
“可是要我來喂你喝?”子俞見花泣端著不喝,以為是怕苦,看來是想給她灌下去。
“不用!”花泣一捏鼻子,咕咚咕咚幾大口就吞了下去,估計連舌頭都沒沾濕,就已經進肚子了。
“來,吃吧!”子俞掏出了一顆炒糖塊。
每次看花泣喝藥那麽痛苦,子俞思來想去,覺得肯定是吟兒怕苦,就問了縣丞,有什麽能使喝藥的人嘴裏不苦,縣丞道那就加些蜜和糖,但可能會使藥效變差,若真是怕苦,喝完再吃上一顆糖便行,子俞在集市逛了許久,才在賣糖人的那裏,讓他做了一些小糖塊。
“這個?子俞真仔細,謝謝!”炒糖還是指頭般大小一塊的,從未見那裏有賣過,花泣有些感激。
子俞當真是很仔細的一個人,他自小被府裏寵著長大,生活都不需要自理,事事有人打點,來了川口縣,當了官,獨立了,也是真正成熟了,心思細膩,很體貼照顧人,花泣都要覺得自己上輩子是積了大德了,老天爺才會給她送個子俞在身邊,可她卻隻能把子俞往外推。
冤孽啊!
“好吃麽?”子俞笑笑看著花泣吃,感覺比他自己吃糖還要甜蜜。
“嗯,炒糖很香,我隻見過炒糖做的糖人,各種糖樣,人,牲畜,神獸,花草,沒見過做成糖塊的,這得多浪費啊!”花泣原本悶痛著,這下被子俞弄的又沒這麽傷懷了,開始肯叨幾句。
“吟兒喜歡就好,那些小事就莫要去操心了,但是糖塊也不能吃多,牙口會不好!”子俞的聲音還是那麽柔和。
花泣覺得,子俞就是那種你罵他,他也紋絲不動對你笑的人,你打他也打不下去的人,他總是這麽溫暖,對著他,讓人很難會生出氣來。
“子俞,看我,差點就忘了,想和你商量的,什麽時候送牛下去各鄉各亭,這一折騰,到現在才想起來。”花泣聽見子俞說牙口的事,竟然能聯想到牛吃草的牙口上去,想起原本就是去前堂找子俞商量這事的,結果秦書玉來了。
“我看呐,明日就送下去吧,正好,村民都在山上墾荒,可以把自家的牛趕到有草有樹的地方,邊墾邊放。”子俞和花泣想到了一塊。
“嗯,還有一個多月便是大年了,如今各鄉各亭也不知開墾的怎麽樣,要先把秧田弄好,年後就要發種糧下去,不然秧苗到三月長不出來。”花泣就是個勞碌命,越想越遠。
“吟兒放心吧,你剛才和書玉去逛集市那會兒,下麵已經有好幾鄉都來人匯報了,村裏大戶些的人家,多的已經墾出了三四畝地,一兩畝的也有許多,小戶人家三五分田也基本都有,年前再墾上一個月,年後再墾一些,二月前,小戶人家兩畝以上,大戶七八畝地是不成問題的。”子俞早就掌握了,就知道花泣隨時會問。
“種糧呢?犁耙呢?買回來了麽?”花泣要一樣樣問清楚,心裏有數才踏實。
種糧是必須要有的,而且要足,要精糧,這個若是省了,來年不用指望有多少收成。
犁耙是耕田農具,這是犁和耙兩樣東西。
犁是在一根粗木頭橫梁端部安上厚重的鈍彎刃,橫梁的一頭是另一條粗木把手,這邊的前頭捆著繩子,繩子兩端再綁在一根短彎木上,彎木套在牛的肩膀,人隻要在後麵把犁刃插.進土裏,掌握著把手,拿根竹條,輕輕鞭打在牛屁.股上,趕著前麵的牛走,一手再拉著係在牛鼻環上的繩子,掌握著牛的方向,牛就拖動著犁往前走,這是用來破碎較大的土塊,耕出槽溝的農具。
耙,在設計上和犁有些相似,隻是在犁刃的地方改為粗鐵齒耙,鐵齒有十來條,有男人的拇指粗,比吃飯的筷子長些,先是用犁把土翻開,再把田裏灌適量的水,用耙將土和水混合攪均,翻平整,讓水田裏的土變的細膩,同樣需要牛來拉,才能減少農夫消耗體力和大大加快翻土的速度。
“犁耙已經到了,這東西好找,鐵匠鋪也有存一些,就是種糧要慢些時候,我們買的數量太大,隻能找官家糧倉去買,需要層層上報,算起來,最快年底可以運來。”這麽大手筆,子俞也有些壓力。
“好吧,希望一切順利,可別再出什麽事了,子俞,你有沒有怨我?”花泣有些不忍了。
“怨你什麽?”子俞壓根就不明白花泣是什麽意思。
“怨我給你弄了這麽大的攤子,讓你忙前忙後,還擔著風險!”花泣無奈的看著子俞,開始心疼他。
“吟兒你腦袋裏總是裝著些什麽?竟有這種想法,我怎麽會怨你?傻吟兒,是我害你勞累才是,人人都是夫在外,妻守家,而我卻讓你總是跟著東奔西跑,正打算以後就讓你在家歇著呢,外麵的事,我會做,你是女子,不能讓你跟著我吃苦受累。”子俞伸手刮著花泣的鼻子。
在子俞的心裏,他是夫,花泣是妻。
花泣也聽見了,她不敢出口反對,隨他吧,他喜歡怎麽叫都可以,欠他的太多,花泣很希望子俞能夠任性一些。
“不不不,子俞,我這個人,自小在鄉野長大,輕骨頭,就喜歡找事情做,不然就會閑的發慌,你讓我跟著你去山上,我才感覺舒服,頭痛也不會發了。”花泣就擔心子俞會寵她到什麽都不讓她做,又拿舊疾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