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凰回頭一看，葉張氏站在院門外兩手叉腰，已擺出罵人架勢，不由撇了下嘴，便喊葉子晨。
“子晨，趕緊收拾東西回家去，晚上家裏有飯吃就先別過來，免得娘生氣。”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葉子晨連忙往外走，又看了葉青喜一眼，葉青喜搖頭，便自己先走了。
他沒有拿自己的東西，反正等下又要來的。
然而，他跑出了籬笆門，葉張氏卻姿勢未變，目光仍盯著西廂的新屋。
“子皓一路累了，剛睡著。”
葉青凰見了，隻得走過去，斂手行了一禮，卻沒有喊婆婆。
反正婆婆也不稀罕她，若是喊了，怕又得朝她罵了。
“他怎麽就病了！你是怎麽照顧他的！他打小就沒生過病！怎麽就病得這麽嚴重！”
葉張氏收回目光，瞪著葉青凰就氣憤地質問起來。
“這個得問你婆婆呀！”葉青凰倏地冷下臉來。
“子皓在家被你罵不孝，心裏本來就難過了，到了縣城還讓奶奶當著那麽多城裏人罵他不孝，還一個耳光一個耳光地扇他！”
“他不要麵子啊？他已經二十了，是個大男人了，不是十歲孩子！”
“可是他能怎麽樣？奶奶要罵人，他還能怎麽樣！”
葉青凰沒想到葉張氏又開罵了，回來也不消停，頓時也怒了，嗓門便大了起來。
質問？誰該質問誰啊！
“……那個死婆子！她以後沒人養老可別哭啼啼跑回來！我是絕對不會管她的！死婆子！”
葉張氏沒有反駁葉青凰，卻是語氣恨恨地罵起了自家婆婆，眼眶紅紅的，眼淚便湧了出來。
葉青凰見狀不禁啞了口。
葉張氏從來隻是怨恨葉子皓娶了她，不滿意她這個媳婦而心裏憋著一口氣，並不是不心疼葉子皓。
如今葉子皓在外麵受了委屈，她還是擔心的吧。
身為娘的惦念，不會比以前少。
隻是葉家村離縣城太遠，她自己不會去，爹也不讓她去。
“他在書房炕上睡著了，你去看看他吧，別再罵他了，他心裏苦。”
葉青凰心中感歎，便軟了語氣，讓葉張氏去看看葉子皓。
“我幹什麽要看他！回來也不著家，這要不是他大伯家，他都成上門女婿了！”
然而葉張氏心裏憋著氣，語氣很硬地抱怨著，掏出帕子抹了一把眼淚。
本以為分家可以逼那混帳小子認錯，誰知他寧願搬去縣城不回家，大房更是建新屋給他，也不勸和一下。
如今她在家孤伶伶，兩個兒子都不在身邊，女兒又遠嫁了，葉重信在家也不搭理她，她連哭都要哭不出聲了。
這時，西廂傳來咳嗽聲，葉青凰連忙轉身走過去，屋門打開，葉子皓走了出來，還在咳嗽。
“許久沒睡炕，竟然……有些不習慣了。”葉子皓尷尬地笑了笑，“口渴了。”
“我去倒茶。”葉青凰連忙轉身朝廚房走去。
他們剛回來就忙著，還沒喝過茶呢。
“怎麽瘦成這樣子，這麽大個人了，怎麽不知照顧自己……”
身後，傳來葉張氏哽咽的聲音。
嘴裏嗆著不要看，可看到兒子出來，都瘦得弱不禁風了，當娘的心裏自然也痛。
葉張氏的腳下便不知不覺地走了過來，看著神情淡漠的兒子，眼淚更是抑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你奶奶是個狠的，為了她那混帳兒子，連孫子都不要了，她怎麽那麽黑心呢。”
“好了，我還沒被他們弄死，你就別再念叨我了！”葉子皓蹙眉，臉色不渝。
“我還不是擔心你，這才去縣城多久，就弄成這副樣子回來，你何時病成這樣兒過！”
葉張氏見兒子還給她黑臉瞧，情緒也有些崩潰，抬起手要打他幾下解氣。
可看著他瘦得連棉袍子都看得出寬鬆，臉上更是不見肉了，眼眶也深陷著，伸出的手怎麽也落不下去。
最後抓著他的手臂，又摸摸他的腰，便哭出了聲。
“我要到縣城去罵那死婆子！敢打我兒子！我跟她沒完！”
“好了娘，這陣子我們葉家已經夠熱鬧了，你再去，讓城裏人怎麽看我呢。”
葉子皓無奈一聲低喝，若娘跑去縣城和奶奶對罵，怕是正合奶奶的意呢。
村婦與村婦對潑，才是棋逢對手。
到時婆媳大戰，隻會讓縣城裏的人看笑話，到時對他的看法，怕又要換了。
“我、我咽不下這口氣！她憑什麽這麽害我兒子！”
葉張氏抹了一把淚，想再罵幾句，可見兒子臉色疲憊，嚇得咽下脾氣。
“好了，這事不要再提了，你回去吧，外麵冷。”葉子皓說著轉身回去書房。
葉青凰已倒了一杯熱茶過來，葉子皓接過握在手中吹了吹。
書房暖和，他剛在屋簷下站了一陣，感覺到涼意，進來便舒服了。
葉張氏站在門口看著，神情有些糾結。
她想再和這不孝子說說話，可看他樣子是不打算和她說了。
她想罵他幾句，可想到他在縣城裏被那死婆子罵，差點壞了名聲、毀了功名。
這毀前程的事，放在以前，她自然是不信的，但這次族裏連夜寫保薦信全族全村具名，整個葉家村鬧得沸沸揚揚的，她又如何不知？也是嚇到了。
一些人還跑來罵她，總變著法子罵兒子不孝，要毀兒子前程，現在兒子前程真要被人毀了，高興了吧？
高興了吧？
她一點也不高興啊！
她心裏隻有對那偏心婆子和葉重華的怨恨。
還有對兒子的擔心。
如今看他病懨懨地回來了，還不跟她親了，她心裏就跟刀割一般地疼。
眼淚模糊了視線，越落越凶。
葉子皓喝了茶一轉身，看到娘這副模樣，不禁煩躁。
“你這又是鬧哪樣啊，不是罵就是哭，能不能消停一點！”
最近的事讓他也很壓抑，在縣城要麵對奶奶的打罵，回到家中，又要麵臨娘的哭鬧嗎？
“你別這樣，娘她是在心疼你。”葉青凰拉了拉葉子皓的手，低聲勸著，“你讓娘進來，好好說會兒話，吵歸吵，別讓她擔心。”
葉子皓垂眸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