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病成這樣了？”
葉重信走到羅漢床邊，伸手就摸摸額頭、摸摸手，直接把葉子皓當作小孩子了。
“若讓你娘看到，怕不得罵遍全縣城了。”
“不是嘲笑我活該麽。”葉子皓笑容有些苦澀。
他打小就很少生病，小時候有次玩雪濕了棉襖也不敢說，自己在灶下烤著，最後還是著涼了。
娘知道後擰著他的耳朵一通罵，最後還是熬薑茶，又去六爺爺那裏買了藥回來，還罵他活該，吃了苦死人的藥，不給他糖吃。
想到小時候，葉子皓突然紅了眼眶。
他打小就沒受過這般欺辱。
“你娘氣你歸氣你，可你真病了，還是著急的，隻是我不想她來縣城鬧，讓她在家呆著。”
葉重信連忙說道。
他出門時還在罵呢，這架勢，不真得罵遍全縣城了？
“這事她能鬧什麽？鬧我還是鬧奶奶？若她來了，怕不得雪上加霜。”葉子皓擰著眉嘀咕。
“你奶奶老糊塗了，被你三叔哄得拎不清是非。”葉重信也沉了臉色，生氣地說道。
三子皆是親生，就算有偏心小的，他們老大、老二也都認了，但這麽害親孫子，可真是令人寒心。
葉青凰奉了熱茶和桂花糕上來，又把火盆子燒旺了些。
“爹是吃了中飯過來的吧？我爹他……”
葉青凰又給葉子皓也倒了半杯溫茶，這才看向葉重信詢問著。
“你爹自然是氣得不行，要同我一起過來呢，我說你若再凍病了，也是給凰丫頭添麻煩，還是在家呆著吧。”
葉重信看了憂心忡忡的小倆口一眼，歎道：“讓你們受委屈了。”
“我們還好了，畢竟事情都心中清楚，就是幾個小的都有了心事，不能理解奶奶的惡意。”
葉青凰小聲說道。
葉子皓直接垂眸不語。
葉重信知道他們心裏有情緒，沒法要求他們不生氣，便說起族裏的處理。
“你們不用擔心，族裏已寫了聯名書，除了說明此事因由，也為你品德做保證，你奶奶的行為，更不應該由你來承擔。”
“族裏、葉家村，附近幾個村子還有鎮上許多人都簽字留言，連縣丞衙門都留了名作保。”
“明天我去一趟縣學，把千人保書給你師長們看，若他們也簽名，你三叔害不到你！”
葉重信將一隻信封拿出來，裏麵厚厚一疊紙，除了族長寫的事由及保書，後麵全是密密麻麻的名字。
葉子皓的信一回去，他和族裏都認為，老太太再渾，若無人唆擺，也不會如此衝動。
要知道，老太太在葉家村時，也是以葉子皓功名為榮的，如何會突然將所有矛頭都衝著他了？
葉重華當時的話，葉子皓也寫進了信裏，因而，大家很快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必是葉重華用完了老太太手中攥著的大房公帳，想把老太太送回大房去，可是大房兄長要自家公帳，族長又發了話，都在追討公帳。
拿不出錢，自然就隻有打開一條缺口，逼葉子皓出麵來處理這事，以孝壓著孫子的功名，這事就不得不有個結果。
老太太認為是好結果，自己讓案首孫子送回去，族裏自然不會再找她麻煩，她自家的兒子，她還不好收拾麽？
誰知在葉子皓這裏就踢了鐵板，情節之下，事情就越來越嚴重了。
現在，是非功過擺在麵前，族裏自然是站在葉子皓這邊，而葉重華算計親侄功名，這事也在族裏激起公憤。
聯名書幾乎一夜之間便完成了，第二天便是各村、鎮上。
還沒有去趙家村和陳楊村。
族裏讓葉重信過來，若縣學師長、同學不肯作保，那他們就繼續向附近的村子繼續找人，隻要是本縣人作保，人越多，葉子皓的名聲越穩。
被親祖母和親叔撕裂的名譽，就由更多的人幫他再拾起來。
而葉青凰的孝行，也寫進了文書中，成為葉子皓的另一保障。
葉重華想利用孝之一字，毀了葉子皓前程，族裏同樣利用孝之一字，保葉子皓前程。
葉子皓看著族長親書、族老、族人聯名，眼淚早已濕了眼眶。
葉青凰也很感動。
這麽快的時間裏，找到這麽多人作保，得派出多少族人去說，時間和人手、地點都安排得緊密合理，不然也不會在這麽快時間裏，完成這件事。
“凰兒，你領爹去趟鄭家，昨天鄭夫人過來，也表明了鄭先生會聯名縣城的一些舉人和秀才，為我作保。”
葉子皓看完聯名文書，交給爹。
“把這文書給鄭先生看。”
葉青凰連忙答應了，就和葉重信出了門。
這時候天還沒黑，私塾剛剛放學，鄭先生自是有空的。
葉重信以前登門打過招呼，鄭先生自然認得他的，見他帶了族裏聯名書過來，也是驚訝。
正好其他幾位先生還沒走，也圍了過來看過聯名書，二話不說，就在後麵簽了字。
“我會再寫一封舉薦書，說說我與葉案首為鄰半年的所見所感，到時再請縣學師長過目，若他們簽字，便直接寄往學政司，留個底給他們，以防將來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鄭先生一臉嚴肅地表態。
葉重信聽了有些激動，連忙一揖到底，以示感謝。
“多謝先生愛護後輩。”葉青凰斂手行了蹲身大禮，誠懇恭敬地致謝。
“無需客氣，心病還需心藥醫，葉案首少年成才卻徒遭此困，就當一種曆練吧，待病好了，學業可不能懈怠。”
鄭先生嚴肅地叮囑著葉青凰。
他本是思想嚴謹之人，但在結交了葉子皓這個積極向上且思慮沉穩的農門學子後，也打開了眼界，對一些事情改變了看法，頗有收獲。
他不想看到這麽一個才識、智孝兼備之人，栽在自家親人的算計之中。
不過，以他私心而論，這種事現在發生，遠比將來某天不期爆發，要安全得多、有利得多。
隱而不爆，是為雷火、隱患。
聽了葉重信明天要去縣學一事後，鄭先生還答應明天一同前往，畢竟發生在家門口的事，他也是第一時間的見證人。
葉重信見鄭先生以舉人功名願意相幫，自是感激不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