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文去川口驛站找葉青林,才知道他們已經走了。
竟然沒有留下任何書信,出來街上的時候,有個人湊過來和他說,葉青林交代以後不用傳信給他了!
宥文百思不解,這些人的想法怎麽都琢磨不透?吟兒明明知道安氏害了她,還不讓說,他就因為怕吟兒日後在縣衙後宅待著,還會再次遭人算計,才來找葉青林商量,看看葉青林能有什麽好辦法,幫吟兒出出主意,結果來了這裏,葉青林葫蘆裏的藥,比吟兒的更難琢磨。
一個人低頭走在街上,思考著這些人怎麽好像跟自己不是活在一個世界?對啊,就不是在一個世界。
正想著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別人的問題的時候,迎麵撞上了一捆柴。
“哎呀!哪個不長眼的,想撞死老子?”宥文差點被柴火枝杈給插瞎眼,原本心情就不咋地,張嘴就咒罵了出來。
“對不住對不住,老朽沒看見,公子莫怪!”柴火後麵主人的聲音。
宥文一聽,一把推開比人還大捆的幹柴,看見果然是借柴房給他住的那個老頭子。
“老頭?你不是沒柴賣了麽?怎的又幹起來了?”宥文似乎記得那日找吟兒的時候,路過老頭那個破院子,還進去跟他聊了一會兒,老頭子說沒柴賣了。
“宥文公子啊?抱歉抱歉啊,剛才老頭不小心,差點撞傷公子。”
“嗯,沒事兒,你這才幾日又有柴賣了?”
“是啊,那個樵夫又給老頭子送柴來了,說是媳婦沒了,原本還要請老頭我去喝喜酒的,泡湯了,老頭子這才有柴賣。”
宥文沒理老頭子,直接回了縣衙,娘的,合著花二兩銀子買了吟兒去清水亭當媳婦的就是那個給老頭送柴的樵夫,自己那日怎就沒有過過心呢?還好吟兒找到了,不然得抽自己兩巴掌,這麽重要的線索,都不知道好好分析,這日後還怎麽在吟兒身邊當一個稱職的好保鏢!
“宥文,過來!”原本打算回房,剛過回廊就被花泣給叫了去。
宥文走過去花泣的屋子問了聲:“吟兒,何事?”
花泣在書案前朝他招手示意他近前,拿起幾張紙,指著上麵說道:“你幫我算算,這全縣的百姓,若是三戶一頭牛,每戶一擔稻穀種糧,一家十五口人以上按兩戶算,這整個川口縣務農的百姓一共需要多少,去找主簿要戶籍,城裏人口不算,隻要各鄉各亭的,慢慢算,不急,算出來再拿給我。”
宥文點頭,把紙放回書案,見吟兒今日氣色倒是不錯,一身雲白襦裙,挽著發髻,寬大的袖擺被卷到手臂上,估摸著是怕寫字讓墨給染了,一點沒有女子該有的矜持嬌羞,來了這裏總是見她在屋裏寫寫畫畫,也不出去跟人走動,或者如後衙那些女人般想盡法子去討好子俞,這吟兒到底圖什麽?
“想什麽呢?”花泣見宥文久久站著不動也不說話,抬頭問了聲。
“吟兒,你老實和我說,為什麽不跟二公子說清楚你被人算計的事,把安氏給揪出來,你這樣住的安生麽?”宥文對此事非常介意,憤憤不平。
“額......得饒人處且饒人......”
“得了吧!就你?我宥文吃了二十年的屎......啊呸!二十年的米還不知道你?你是那麽容易讓人欺負了還幫著說好話的人?”宥文總罵別人吃.屎,這習慣一下沒該過來,自己給吃上了,但他一聽就知道花泣在騙他,花泣的性子,從不喜歡掩飾自己,被人打一巴掌,得打回兩巴掌那才叫打平。
“行行行,你是猴子你聰明,滿意了?走走走,去找你的主簿查戶籍。”花泣不想繼續說下去,知道騙不了他。
“哼!不說拉倒!我有個事,你肯定感興趣!”
“說說看?”
“這次我回寧陽城,聽到了件很有趣的事,你把你的心裏的小九九告訴我,我就和你說!”
“不想活了?”花泣作勢要把手裏吸飽墨汁的毛筆扔過去。
“行行行!你是大爺!好吧,我聽流雲說,莊暮因懷上孩子了!”
“......”花泣抓著毛筆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宥文拿著那幾張紙,到前院找主簿去了。
花泣看宥文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才暗自歎了口氣。
莊暮因懷上了孩子,葉青林和莊暮因好上了?!
看來自己的離開倒是成全了莊暮因那個女人!這樣也好,葉青林心有所屬有所依,後宅不空虛,不會再為自己的離開難過,如果他高興,娶多少個,懷多少個,隨他吧!如今自己不過是個被休出府的棄婦而已,連吃醋都沒有資格!
雖然知道要這麽想,但心裏的悶痛還是一下就撐的滿滿的,別的女人懷上了她深愛的夫君的孩子,哪怕那個女人是個名正言順的,也不可能不去在意,來川口縣的這些日子,沒有一刻不想念葉青林和她的兒子,如今宥文好像一棍子就要把她打醒,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葉青林寵愛著的吟兒了。
回神看看眼前,罷了,手伸不了這麽長,自己在這縣衙後宅還亂著呢!
宥文說的那個安氏,她怎會不知安氏想害自己?連那傳話的婢子,後衙的那個老嬸子,她通通都打聽過了,就是不戳破,不是不想,是不能。
昨日子俞聽宥文說到安氏,雖然花泣突然闖出來說不關安氏的事,但子俞是絕對相信宥文的,也認為花泣是為了息事寧人,才不追究,還和花泣談了好一陣,花泣隻說,安氏沒有錯,她隻是好心幫自己牽線找戶好人家,是自己不小心上錯了別人的轎子,不能怪安氏雲雲,子俞看花泣如此幫著安氏說話,還一再堅持,隻當她是心地善良,也隻好順著她,她覺得舒服就好,反正日後這後衙,子俞是會自己時刻盯著了。
花泣是絕對不希望安氏就這麽被滅掉的!
安氏是子俞的正房夫人,有她在,子俞的後宅就有主母,自己才有理由拒絕子俞一直不停和自己提議成親的要求,若是成親,子俞定不會虧待她,讓她屈於人下做個侍妾,安氏是花泣最好的借口,倘若安氏走了,後宅主母一空,自己拿什麽理由去和子俞說不要成親?到時候圓不了謊,自己要麽就是答應,不答應就會讓子俞懷疑自己的來意。
她的心裏,葉青林總是揮之不去,那個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永遠都是她的夫君,這一世都不會改變,光陰流逝不會讓她淡忘葉青林,隻會隨著時日越久對他越是思念,她不會答應和子俞成親。
不是子俞不好,而是她心裏再也裝不下別人。
“姐姐!”
門口有人敲門,花泣抬頭,是安氏站在那裏。
“進來吧!”花泣微微笑著,朝安氏點了點頭。
安氏進屋,就轉身關上了房門,隨後近前就跪在地上,手裏握著繡帕貼著地麵給花泣瞌了三個頭。
花泣並不意外,走出書案,上前扶了安氏起來,見這安氏一夜之間倒是憔悴了好許,今日不見大紅大綠,一身素衣,也沒有滿頭珠釵,隻是用個銀簪隨意挽了一頭長發,這樣看上去,反而比往日年輕了許多。
“安妹妹不必如此,同是女子,我理解你的難處!”花泣把安氏請到凳前坐下說道。
“安氏不配做人,害了姐姐,姐姐還不計較,姐姐如此寬懷,安氏......無地自容!”安氏一邊說著,一邊拿著繡帕抹淚,看那樣子,倒是真心實意的認錯。
“安妹妹,既然你如此說開了,那花泣今日也跟你好好談談。”
“姐姐有什麽吩咐盡管說,日後,安氏定唯姐姐馬首是瞻。”
“安妹妹在子俞的後宅是一房主母,日後當有主母的大量,切不可再做如此幼稚的事了,花泣敬妹妹不易,也不想安妹妹因為花泣而離開這裏,子俞那裏,安妹妹放心,隻要日後安妹妹行事本份,子俞的縣令夫人永遠都是安妹妹。”
“姐姐訓誡,安氏記住了,可是安氏有一事不明,不知當不當問。”
“安妹妹有話不妨直說,花泣喜歡坦蕩之人。”
“姐姐千裏迢迢來到這裏找子俞,又不貪圖正房之位,是為了什麽?”
“問的好,安妹妹就是不說,花泣也是要和安妹妹推心置腹談一談的。”
“謝姐姐不怪罪安氏魯莽冒昧!”安氏說著就伸出手來握住了花泣沾滿墨汁的手,暗道這花泣當真是好人。
“我花泣與子俞是好友,與葉青林成親之前就時常一起談論詩賦品茶尋韻,這個安妹妹以往也定有所耳聞,我夫君葉青林也是知道的,夫君......如今已經不是了,我與葉青林走到了盡頭,無顏回鄉見父老,又無處可去,這才來找子俞這個朋友投奔,算是寄人籬下,從未妄想與子俞成婚,更不會去奪妹妹的正房主位,或許我這麽說,安妹妹大約不會相信,還有一些原因,我說出來,安妹妹就該信了!”花泣抽出手,輕輕拍了拍安氏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