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院子裏又傳來葉子皓的聲音，打斷了院子裏的議論聲。
先前那些婦人，還有些人沒走，正好看到這場熱鬧。
“娘，你生我是你為人媳、為人妻的本份，你辛苦養大我，是你為人娘親的慈心，身為人子，我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賺取前程，讓娘過上好日子，是我的孝道。”
“但我的孝道裏，不包括成為娘的人偶，娘說什麽就是什麽。”
“若是現在由著娘嚐到了操縱兒子的甜頭，恐怕將來三妻四妾，也沒有兒子說話的餘地。”
“若由著娘，將來兒子的後宅有多亂、有多黑，可以想像得到。”
“到時，兒子一定不是個好官，說不定還要聽娘的當一個斂財、攀權的貪官、賊官，最後說不定連累的是整個家族甚至九族！”
“因為，這是身為婦人的娘，你不懂的。貪婪，是一切罪惡之源。”
“今天，你操縱我，是你為娘的權力，你嚐到了權力的甜頭，以後就會想要更多，兒子生在這世間，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還有何意義？”
葉子皓表情有些森冷，目光卻幽遠得仿佛捕捉不到。
他說出來的話，也震得院子裏的人發不出聲音。
雖然她們也覺得身為人子，竟然如此不孝是很差勁的行為。
但葉童生是讀書人，他想得多、看得遠，他說出來的話好有道理。
她們再看向坐在地上的葉張氏，眼中不禁流露出複雜的光芒。
為人娘親，難道不是為了讓孩子過得好麽？
葉張氏沒想到不孝子竟說出這翻話來，一時又氣又急，卻又不知怎麽辯駁，竟是怔愣地看著他。
是她錯了嗎？
不！她一直以來就想兒子光宗耀祖，再娶個有身份的媳婦進門，這個兒子自己也知道的。
她沒有錯！
“不孝子！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竟敢拿這些虛的來糊弄老娘！”
葉張氏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衝向葉子皓，揚起巴掌就扇。
“我讓你不孝！我讓你罵老娘貪婪！我讓你不聽老娘的話！”
一巴掌又一巴掌，帶著滿心的憤怒。
葉子皓沒有動作，任由娘扇自己耳光，俊挺的身軀站得筆直。
“潑婦！你鬧夠了沒有！”
葉重信見兒子即使挨打也不動搖絲毫，他心裏便有了決定，衝過來捉住婆娘的手。
葉張氏哪裏肯依？就和葉重信撕扯起來。
“子皓明天要去縣城考試，你把他打壞了怎麽出門！”
葉張氏聽了這才停止掙紮，抬眼看向兒子，見他麵頰泛紅，目光沉靜得仿佛一潭深水。
她的心裏猛地一個咯噔，突生幾分寒意。
“子皓，你沒事吧，打疼了沒有？”
葉張氏又撲向葉子皓，抬手要去摸他的臉頰。
“沒關係，這期我不考了。”
葉子皓卻突然後退了兩步，避開了娘親的碰觸。
若他是會被娘打到服軟的，也不會生出這些事來了。
“爹，回去吧，既然娘不同意就算了，我現在回去把書都燒了，明天出家當和尚去。”
葉子皓轉身要往外走。
他的目光沒有尋找凰兒的身影。
他知道，突然發生這樣的事，凰兒根本沒有立場出來求和，或者站在他的這一邊。
他隻擔心凰兒看了難受，但現在的局麵，隻能忍著，先轉移戰場再說。
“你說什麽！你這個不孝子！一定要氣死娘嗎！”
葉張氏本來聽兒子說要放棄了，心裏還有些歡喜得意，果然臭小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誰知就聽他說出要燒書、出家，頓時變了臉色。
“是把娘氣死，還是把兒子逼死，這個決定權，不在娘自己手中麽。”
葉子皓頓住腳步，回頭冷嗤了一聲，仿佛在看一場鬧劇。
他此時模樣，絲毫不像平日的葉子皓，更像是生無可戀。
葉張氏聽得又是一愣，立刻又哭嚎起來。
“不孝子！不孝子啊！為了一個野丫頭，你竟然就這般忤逆親娘！你這科舉不考也罷了！”
她就不信，臭小子努力了這麽久，會為了一個丫頭而放棄自己即將可得的前程。
葉張氏跟在葉子後身後，一路罵一路回去了。
葉重信黑著臉，也先回去了。
大哥根本就不同意將凰丫頭嫁進二房，就是怕凰丫頭受委屈。
眼下來看，大哥的擔憂是對的。
而他還沒有機會和兒子說這事兒呢。
可兒子鐵了心要娶凰兒，甚至不惜和娘翻臉，現在要怎麽辦？
想到這裏，葉重信也跑去族裏，想知道兒子之前去族裏幹了什麽。
按說應是懇求族裏出麵保媒。
但剛才鬧成這樣，並未見到族老們過來，更別說族長了。
葉重信匆匆去了族裏，葉子皓也匆匆回到家裏。
葉張氏以為兒子鬧完什麽事也沒有，也就慢慢止住了哭聲，路上還和人打了招呼，說了幾句話。
等她回到家裏時，就看到院子裏堆著一堆書冊，沒有看到人。
“子皓你想幹什麽！”
葉張氏猛地張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院子裏那一堆書。
這時葉子皓舉著一根火把從廚房走出來，就朝院子裏的書堆走去。
“不要！子皓你住手！”
葉張氏這才慌了神，臭小子是說真的啊。
“我以後不需要這些儒學，我以後去寺廟自會念佛經。”
葉子皓冷笑地看著娘那驚慌失措的表情，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他突然發現，或許娘重視他的功名，比重視他本身，要重要得多。
他要娶自己喜歡的姑娘，娘又哭又鬧又打他，他說不去考試了，娘根本不受他威脅，他說要燒書出家，她也根本沒當回事兒。
現在他真的要燒這些書了，她才真的著急了。
是現在才知道他棄考棄學的決心了嗎。
嗬嗬，晚了。
葉子皓舉著火把要去點書。
“不要啊！”葉張氏死死抱住兒子，拚命將他往後推，不讓他靠近書堆。
“啊！這是怎麽了！”
葉子玉在屋裏繡花，一開始聽到娘的大嗓門也沒當回事兒。
反正娘不是罵這個就是罵那個，她隻當沒聽見好了。
誰知聽著聽著就不對勁兒了，連忙開門出來，這一看也嚇著了。
“哥！你發什麽瘋！”葉子玉跑過來奪火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