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山是在兩日後回到寧陽城的。
一進院子吃驚不小,上次沒怎麽注意看,就覺得這院子挺破舊的,今日回來感覺很不一樣,收拾的很是整齊幹淨,煥然一新,看來是真打算在這住下去了。
峻山很興奮,以前還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離開過家,這次能出來獨立過幾天無拘無束的日子,脖子不用再被老父勒著韁繩,沒人的時候他就想跳幾下釋放內心的激動。
回去桃源村給自己和宥文家送了一錠銀子,父親竟然也不懷疑他是否來路不明,聽他說完秦書玉的情況,唉聲歎氣的催著峻山趕緊回城,隻是一再囑咐,不要與人爭執,不要惹事,峻山齜著兩顆大門牙統統答應。
峻山回到小院的當晚,院裏又來了一個人。
來人是個小姑娘,隻有十五歲,眉目清秀長得白白嫩嫩的,個子嬌小,自稱是侯府管家遣她過來伺候花泣三人的,低眉順眼的確實是長期當丫鬟訓練出來的恭謹,一來便說以後盡管差遣。
“那個...姑娘,我說你確定沒搞錯?”宥文峻山兩人滿眼戒備仔細的把站在那裏的小姑娘渾身上下輪番掃了十幾遍。
“公子,沒錯,喚我流雲就行。”
“看看,名字一聽就是大戶人家的,倒顯得我家吟兒才是個丫頭名,話說你可知道我們是什麽人?”
“你是宥文公子,還有峻山公子和花泣小姐。”
“......既然連我們名字都知道,那更應該知道我們隻是你們侯府下人秦書玉的家眷,也就是說,我們實際和下人差不多,別說差遣你,我們都是被差遣的人,這個你懂?”
“公子莫要自謙,能來伺候是流雲的福份。”
“唔?小小年紀說話還真是滴水不漏啊?!你怎麽就知道我就是宥文了?難道我不能是峻山麽?還是你覺著我好看偷偷瞧過我?”
“宥文公子長的像猴,人也猴精猴精的,峻山公子有兩顆大門牙,輕易不張嘴。”
“嗬!這話是誰告訴你的,他娘的有眼睛沒有?老子長這麽英俊瀟灑還像猴?......那個我們可付不起工錢給你!”
“奴婢本就是侯府的下人,豈有拿雙份工錢的道理!”
“你先給我說清楚,是誰在毀老子形象!”
“杜鑒大哥誇公子精明呢!”
“那個杜什麽賤的是不是整天穿著黑衣服,四肢發達凶了吧唧那個?”
“正是,公子見過的,杜鑒大哥帶公子和小姐住來這裏。”
“個妖獸的......”宥文罵了句自己村裏人常掛在嘴邊的土語,別人是完全不懂其中意思的。
花泣在樓上把話都聽的清楚,沒有急著出來,也是在懷疑這小姑娘的來意,宥文說的沒錯,他們本就和下人差不多,哪會還有丫鬟伺候的道理,這小姑娘心思縝密,小小年紀從容自若,說出來的話讓人想找個借口推辭的縫隙都沒有,可不是一般人能調.教出來的,這麽得力的丫頭,遣來伺候他們幾個鄉野草民?說信了才有鬼呢!
宥文和峻山顯然不會這麽輕易就讓她進來,這麽一直質問下去可能會驚動背後安排她來的人,讓侯府大公子知道了他們幾個不安份也不知會招來什麽,幹脆就走出樓台衝下麵院裏平氣的喊了聲:“流雲妹妹來了,自是歡迎都不及的,快請進來吧,以後別一口一個公子小姐的,咱們都是苦命人,大約我年長你一些,不嫌棄就喊聲姐姐。”
“見過花泣姐姐。”竟然還順勢就叫上了。
流雲就這麽住了進來。
樓上有四間房,宥文把靠著樓梯的房間給了流雲,自己和峻山住在隔牆的第二間,就近監視她的舉動,花泣就在他們另一麵牆的隔壁,至於最裏麵那間房,沒有床鋪,裏麵全是書,看來以前的主人也是個讀書人,這倒讓花泣有了點事情可以打發時間,反正宥文和峻山打死都不讓她出門,鄉下勞作慣了的人突然閑下來是很難適應的,有這些書,就不怕閑著了。
半個月過去竟也風平浪靜,流雲每天做著下人該做的活,打掃洗衣燒火做飯,手腳麻利,從不需要人插手,宥文和峻山每日會出去街上溜達一會,然後給花泣帶回各種市井八卦,花泣每日還是看書的時候多,看累了,流雲就往她身上搗鼓,不知從哪裏給弄來了一件玉簪子和幾身清素襦裙,將頭頂隨意梳起一小束發絲盤成髻,用玉簪固定,柔順長發傾泄腰間,穿上藍白齊胸襦裙,近來因為沒有風吹日曬勞作的緣故,皮膚開始變的白皙細膩,精致描畫的五官和長高又圓潤了許多的身形,配上千層底布鞋,如同換了一個人,自帶一股輕靈之氣。
哥哥秦書玉曾說要給她一雙繡花鞋的,現在人都不知道在哪裏!
“流雲,把我弄成這樣,寬袖長擺的多不方便啊?”
“姐姐,女子就該好好打扮,您如今不用做活,穿穿也無妨的。”
“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侯府想把我打扮好了想將我賣去哪裏?”
“姐姐多慮了,是流雲覺得姐姐底子好,不打扮一番著實可惜了呢!”
“賣去青樓大約是不會,我也賣不了幾個錢,是不是想把我送給哪個達官顯貴換取什麽?”
“姐姐你又說笑了,侯府買回來姿色出眾的婢子如雲,別家權貴可又曾缺過?”
“這話倒不假,是我見識淺了。”
原本花泣還有些擔心,流雲一番話打消了她的憂慮,或許真是這個丫頭純粹的一片好心吧!侯府大公子名聲是惡劣,可也真用不著如此費心來對付她,剛想到這,樓下院門被推開,宥文和峻山回來了。
“吟兒,流雲,你們在幹嘛呢?”
“兩位公子回來了。”流雲朝著樓下兩人打了個招呼。
“嗯,吟兒吟兒,你下來,我跟你說,你猜我倆今日出去又看到什麽了?”
花泣被流雲攙扶著下來,這身打扮走起路來真不適應,累得慌。
“吟兒,你咋穿成這樣?”宥文皺著眉也覺得不習慣,打扮成這樣容易招賊。
“說吧,見著什麽了?”花泣淺淺笑著問道。
“哦,今日在南城街,那壞...侯府大公子的人將一家當鋪給一把火燒了。”
“這不是常事麽?他有哪天是不做惡事的?”
“也對,貴人嘛......我就擔心我們......”
“我們?擔憂也無用,不如安下心等我哥哥回來。”花泣早已想的透徹。
宥文意味深長的看了流雲一眼,想說什麽又閉了嘴,估計怕她告密,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