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豔歌·白蛇

索嘉楠

第121回 受困金山寺

書名:古豔歌·白蛇 作者:索嘉楠 字數:6476

(女生文學 )

徐宣讚雖是被法海請往金山寺去的。可若說“請”。也誠然不如一個“拖”字來的妥帖恰當。

這一路上他雲裏霧裏的根本看不清周圍景致。更根本不知自己走了多少路途。飛一般的速度做弄得一雙眼睛被風沙塵梓衝擊的直流眼淚。他便幹脆將雙目閉了起來。視野隻剩一片混沌漆黑、耳廓隻能聽到陣陣放空蕭音。雙腳虛飄無著落。宛如踏在雲上一般。

就如此被法海連拽帶護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徐宣讚腳下重心一穩。耳廓長鳴漸趨減弱、消退。他試探樣的一點點睜開眼睛。又在瞬間委實被嚇了一大跳。

“金山寺”。直直呈現在徐宣讚眼前:“這。這……法海大師。我們這麽快就到金山寺了。”他下意識後退一步。

法海麵目平淡。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施主。請吧。”微傾前襟迎了迎。徑自邁步領走於前、行上寺前石階。

徐宣讚訥訥的抿抿嘴唇。喉結動了動。不敢再遲疑。忙後腳跟上去。

現下的金山寺很是清淨。來往香客不是很多。法海住持引著徐宣讚來到後院一間廂房前。遞了目光示意他進去。又命侍者沏了壺茶。爾後屏退眾人。隻留徐宣讚與自己麵對麵靜坐。

。盤腿屈膝於兩方褐黃色軟墊。靜默須臾。始終無話。

“那個。大師……”又是良久過去。一壺碧螺春已漸漸變得冷卻幾分。到底是徐宣讚最先按捺不住。囁嚅著開口打破此時的安然靜默。這樣的沉寂使他覺得尷尬。

闔目打坐的法海聞了這喚。慢慢睜開微閉的眼睛:“徐施主。可有什麽要問的麽。”顯見的。他等得就是徐宣讚先跟自己說話。是以勾起他的急不可待、消磨掉他漂浮的心緒。

徐宣讚抿抿嘴唇:“大師不是要幫小生。解答這心底裏深埋著的諸多疑惑麽。現下……”欲言又止。微頓須臾。一抬眼睛。“是否可以開示於我了呢。”

嫋嫋茶煙隨一陣穿堂而來的微風搖曳飄渺。女生文學第一時間更新 帶起一縷縷薄薄的暈圈。渙散在視野四處、又漫不經心的闖入鼻息間。淺勾慢勒的把這意境悉數堆疊到夢寐的經緯中去。

法海錯目。狀似無意的掃了眼隨風搖曳的淺黃經幡。許久許久:“隻怕施主你不肯信。”

“不會。”徐宣讚斂目頷首。“大師盡管講解。不必顧慮這一層。”這是實話。雖然上次金山寺一行。其間諸多怪事都被白卯奴以一“夢”字遮掩了過去。但對徐宣讚來說。最怪的事情便是為何這夢如此真實、為何自己會突然失落了從鎮江回到姑蘇的那一段記憶。深夜夢回時。女生文學第一時間更新 這些被他於人前勉強壓在心底的疑惑。偶爾也會突然跑進腦海裏開始做做弄弄。到了最後。儼然愈衍愈變成一道解不開、又不敢去碰觸的錯綜心結。

若不是法海禪師告訴他可以幫助他解開這個心結。他也誠然不會留書一封後。便輕易跟著法海前往鎮江、步上金山寺的。

見徐宣讚言的極認真且肅穆。也心知眼下的他早已有了一段自我的思考。甚至對白卯奴有了存疑。如若不然。他也誠然不會不對自家娘子招呼一聲。便徑自急於解惑的前往金山寺。

法海心下了然。將平和目光重新定格在徐宣讚眉宇間。啟口淺言:“諸多疑惑隻有一個答案。。”微頓聲。“你娘子是妖。”

“什麽。”一字一句的嚴謹情態把徐宣讚看得愈發錯愕。“這……不可能。”偏了偏首。錯開法海的這道深邃目光。嘴角揚起。“大師您就別開玩笑了。”語氣輕快。

法海搖頭:“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身為金山寺住持。更加不會對施主言說這等謊言。”

徐宣讚根本聽不進法海言出的任何話。現下心情更是百般滋味非止一端:“大師。您是出家人。更加不可以這樣汙蔑我家娘子。”邊言語。他起身抬頭。持著極堅定的目光正視向法海。一字一頓。從牙縫裏擠出的堅韌。女生文學“我娘子。絕、對、不、是、妖。”語盡做了個轉身欲走的姿勢。輕飄飄的、不含絲毫感情的不客氣的兩個字。“告辭。”

“徐施主……”法海見他要走。忙也站起身子欲要攔他。

這時忽有侍者從門邊疾步走來。對著法海單手行了個禮:“師父。寺前來了一白一青兩位女施主。言稱要見她家官人。”

“定是我娘子和小青。”不待法海接口。徐宣讚自顧自一個徐徐呢喃。心下在這瞬息更是溢出絲絲縷縷剪不斷的涓濃喜悅。宛如即將掙脫禁錮的鳥雀重新看到了藍天金陽的燦爛天光。“我要回去了。女生文學第一時間更新 謝過大師……”又一匆匆敷衍。拔腿便往外走。

眼見徐宣讚又要從自己眼前掙脫。步伐輕快、心智堅毅。執念泛起來的人是最不可理喻、也是最難以撼動的。法海心知單用言語勸阻他不得。又早已暗自發誓決計不能讓他再度深陷泥沼。急忙凝目對那侍者一聲厲喝:“給我攔住他。”

得命在身。侍者不敢怠慢。在徐宣讚即將貼著自己肩膀一錯身時。抬手便把他反擋回去。又側首對外院揚聲一嗓:“住持有令。攔住徐施主。莫讓他離開。”

又有三個侍者應聲而入。將徐宣讚反扭雙手在當地裏扣住。

“。”徐宣讚被這陣勢做弄的有一瞬以為自己掉到了賊窩裏去。一張秀麵憋的通紅。脖頸與前額皆數有青筋跟著暴起。“佛門淨土。怎被你們做弄的跟黑店一般。哪裏……哪裏有這樣強行留客的。”邊不住反抗。

歎世人皆被幻象障目。麵著眼前隱隱顯出癲狂之態的徐宣讚。法海搖首皺眉:“徐施主。莫怪貧僧。貧僧是為了你好。”於此長長一歎。“阿彌陀佛。”誦一句佛號後。頷首沉聲好言規勸。“你娘子是妖。人妖殊途。她不顧天規戒律硬要打破這種平衡。在助你成家立業後深陷紅塵不願抽身離開。遲早害人害己。”微停片刻。“你若執念深重。到頭終會害累自己、也會害累你家娘子。女生文學不如皈依我佛靜心修持。與她天涯海角、各自安好。”

“荒謬萬分。”徐宣讚梗著脖子咬牙切齒。“我看你才是妖呢。從姑蘇到鎮江最快也得小半日。可你才用了短短一炷香不到。就把我帶過來了。”他突然提起這茬。

“你娘子不也來了。”法海抬目。

“哼。”徐宣讚十分鄙夷不屑。抬眉定目。“我娘子學過玄門法術。能過來自然不稀奇。”忽地靈光一晃。又想到了什麽。“對……就算那日夢一般的場景都是真的。我娘子懂得玄門之術。。”委實急了。一通高聲連串不加停頓。

“她若磊落。那她為何要騙你。為何不光明正大的跟你說清楚呢。”法海繼續追問。

“她自有她的道理。”徐宣讚偏過臉去不屑依舊。“況且她都說是夢了。那我為何不信我娘子反倒要信你。”重又狠狠一瞪他。

“冥頑不靈。”經了徐宣讚這一通激將。法海委實也生了急氣。三兩步跨到他近前。抬手衝他眉心一指。“你娘子是妖。是一條蛇妖。”

“我都說了。你這妖僧。你才是妖。”徐宣讚抬起頭來。喘著粗氣不卑不亢。“你這不懂莊重的住持、披著僧衣混跡佛門的魔王徒孫。《楞嚴經》有雲。無故宣揚人有劫難者。皆是魔說。”

“你……”徐宣讚嘔人的功夫委實不差。這通半真半假的意氣之話。把法海堵在當地隻是悶氣。“阿彌陀佛。”閉目合掌誦念佛號。須臾後。適才穩住心緒沉下聲息。“嗬。斷章取義胡攪蠻纏。把告知你世事因果的大善知識反倒當做了鬼怪邪魔。”也誠然不願在此繼續跟他多費口舌。側目示意侍者們看好徐宣讚。轉身自出金山寺去回絕白卯奴。

幾瓣秋葉和風飄擺。在半空裏悠悠然然的自由張弛。打了幾個胡旋、滑出一個有些圓潤的淒美弧度之後。複又幽幽的遠去了。

白卯奴凝起眸子。含一抹戾氣的目光隔過斑駁的霧靄。落在穩身立於金山寺正門石階之上的法海那裏。冷聲一哼。語氣壓低、卻不客氣:“你究竟想怎麽樣。”

法海淡淡:“度你。”

“度我。”卯奴不屑。“我自有我的劫、自有我的道。何需你來度。”黛眉微挑。旋即一個厲聲。“把我官人放了。”

麵對著劍拔弩張的白卯奴。法海此時此刻的從容鎮定。便顯得愈發深不可測、還有些許睿智大成。誰深誰淺。高低立見:“眾生自有其劫與道。但有些果報可以化解。便勢必要讓傷害簡化到最小。”他的目光倏然隔過卯奴、隔過卯奴身後不遠冷冷立著的青青。徑自落在不見頭的淵深遠方。長長緩歎。“並非貧僧有意牽絆。隻是徐施主他自己不願跟你回去。”他扯了謊。

出家人不打誑語。可他還是扯了謊。即便是善意的謊。

隻是對於法海來說。這不是“破戒”。而是“開戒”。

白卯奴原本籠了跋扈戾氣的麵上倏然有了一絲中傷及錯愕:“什麽。”蹙眉徐徐。一顆心猛地向下狠墜了一下。

“姐姐。不要跟他廢話。”青青早已失了耐心。一個閃身躍到白卯奴身邊與她並肩一處。“我們打進去。跟這金山寺‘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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