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地一下,身子動的太過猛烈。因睡在地上太久而早已變得僵硬的腰肢“咯吱”一聲險些閃掉。
刺痛感在這一瞬敏銳的襲來身上。宇坤錚然抬目,才發現方才一切原是一夢,好在是一個夢……
他下意識抬手狠命的揉搓著脹痛的太陽穴,以大口大口的喘氣聲來撫平內心劇烈的虧空感。
響動太大,擾得柔黛不得不坐起身子湊近過去:“怎麽了?”
柔黛早在宇坤驚夢之前便已醒來,夜色清寒,他裹緊了散在地上的衣袍,又取了宇坤那件為他披好,然後如一條長蛇般環抱住愛人的腰身,以相擁相抱的姿態,來滋取這點源自體溫的薄暖。
聞聲入耳,宇坤側目去看柔黛:“沒什麽,隻是……做惡夢了。”再低目時才發現,柔黛的臂彎還撫在他胸腔上,似乎一直都沒有離開過。
“哦,夢到什麽……有趣的事情?”穿堂夜風潛入內室,帶起料峭秋涼。柔黛沒禁住打了個哆嗦,邊發問間,悠悠然將散了一地的衣服取過來穿好。
意識到了夜涼之害,宇坤邊服侍著王更衣、邊幹練的將自己的衣服亦往身上穿好:“哪裏是什麽趣事呢,不過是混混沌沌一片。光怪陸離的打緊罷了,卻也不知是夢到了些什麽。”那個夢境太過詭異,回想起來竟又似可感可觸一般真實的打緊,他尚且不知是因這什麽由頭起來的,那更沒必要讓柔黛再憑空多心。
宇坤的回答是索然的,柔黛便也沒了繼續多問的興趣。他站起身,負手在浸著月光的冰涼窗棱前立定,姣好麵靨忽地起了若有所思的感觀。
月華配著窗格木紋暗影,舒舒然在他臉上遊移晃動。這樣的感觀,看起來令人不安。
宇坤也跟著起了身子,往柔黛這邊走過來。
柔黛的聲音就在這個空當裏重新響起:“早朝時國師又向孤王進言,要孤王為了東遼陰陽持平著想,早日與王後誕下王子。”他的聲音平淡又無奇,似乎隻在訴說一件事關天氣、事關夜色的閑閑然事情。
宇坤在當地裏停了一下,複又抬步行過柔黛身邊,從身側將他摟入懷抱,卻不曾言聲。
冰涼的身體倚靠在另一個同樣冰冷的懷抱裏,稀薄的暖意依舊可以淺滋慢長。夜光悠悠、曉風撩撥,散在綃玉肩頭的潑墨發便被徹底打散,這使王看上去便有了淒迷的勢頭:“權且不論那一幹陰陽調和之說。”他把頭往宇坤胸脯上貼了幾貼,眸色含煙、麵上神情卻是極肅穆的,“隻看當下我東遼處境,前有西遼虎視眈眈、後又有大楚心存觀望……”心念陡轉,兀地心緒百結,言於此處終是不忍,略略停了一停,但還是接口把話說完,“一個國家若無繼承人,那即便這個國家的君王心氣再高、這個國家再怎般強盛非常,也終會有被耗盡拖垮的那麽一天。”語盡微微仰頭,被這亂發與夜光襯的略顯淒迷的眸子凝了幽幽的光彩,就這樣剪著幾分朦朧水汽的去看他摯愛摯信的愛人。
稀薄的寒風打在麵上、身上,驚起半幹的冷汗,侵入骨髓的細微涼意密密麻麻來襲。
柔黛的心思,宇坤不會不明白。然而,他每一次都會裝作不明白……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宇坤回視向柔黛那雙含著期待、又含著隱隱希翼的矛盾目色。他心知道,這種矛盾是因為王期待他應下、卻又隱隱希翼他不要應下……這樣的矛盾,噬心蝕骨,幾多難收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