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家宴,不似對外各項典禮那般苛刻嚴謹,諸多禮節便不再怎般講究頗多,說白了不過就是尋個由頭小聚罷了。
地點選在乾元殿後苑一處臨著池沼的觀景台上,各色菜品與歌舞節目未有疏忽,不過赴宴之人卻也寥寥。隻因王的後宮僅有一後,而王生母又早已辭世,且王又無子嗣,故說白了這家宴宴請的也就隻有王、王後、以及宇坤。
幻兮描了淡妝,隻在麵上薄薄撲了層香粉罷了,可依舊美豔動人。她著了件肉粉色荷花寬邊襦裙,外罩金絲蟬翼鵝黃小披肩,錦緞般的墨發高高綰起,於正中間點一隻扶搖凰鳥,乃是王後的特有飾物扮相。又因這通身打扮偏著閑散,故那金頸銀羽、鑲紅紫藍白寶石的凰鳥裝飾,便顯得太過厚重了些、也太過與這打扮不相匹配。
幽怨的絲竹管弦款款奏起,落於主位的王把身子往後靠了靠,舒展了下有些僵硬的腰肢,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宮閣小宴,都不必拘束。”
王的聲音很和藹、甚至帶些曖昧。惹得幻兮惶惶然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神思迷亂間剛想謝恩,一抬頭卻發現原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王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是看向立在身邊的宇坤的。
這種感覺……讓幻兮心裏覺得很難受很難受。
雖然她並不愛王,雖然她並不在乎王到底在不在乎她,但王的舉止還是讓她驀起一種被中傷的感覺,仿佛自己是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太不該了!
也對,宮宴、也即家宴,真正算作王的家人的,隻有宇坤一個。
嗬……
一抹譏誚旋在心裏、浮於眉梢,她慢慢兒拈起身前一盞酒,以袖半擋、送入口中。
即便是落在心底的無聲譏誚,宇坤似乎也還是感受到了。他對柔黛做了個禮,又不動聲色的用餘光掃了眼幻兮,適才掀袍落座在與王相近的位子。
宇坤這道落於幻兮身上的淡淡目光,沒有逃過柔黛的視線。
有些時候,所謂心有靈犀歸根結底也還是隻因太過在乎……
柔黛沒說什麽,隻是心下莫名覺得一堵,似有不快。他收住唇角噙著的那絲恰到好處的笑意,端起酒盞小口品飲。
繆繆秋風將那宮道一側奏起的《歸去來》緩緩裹挾,本就略偏哀怨的曲調經了風兒的撩撥,愈發顯得幹澀低沉、微苦迂回。
“換!”這種感覺使柔黛很不舒服,當空一擺手,命撤了這曲兒。
流雲遮住了溫熱的秋陽,向大地投下一小片烏塵暗影。這片暗影剛好將宇坤籠在了其中。
料峭秋風含著一縷薄涼緩然吹掠,宇坤心境愈顯蕭條。他心知柔黛不高興了,且是很不高興。平素柔黛於人前時,從來都是一副不辨悲喜、難以揣摩心情的淡漠表情,可時今他卻將昭著的不快顯露在麵目間……真是!
宇坤不覺好笑,隻因他知道柔黛是在吃他的醋。
這時,曲樂又起,輪換的是一首歡快的陽春小調,曲調時而緊湊如雨打芭蕉、時而舒緩若冰山雪融,時而似了澗穀清泉奔騰不息、時而又化為鬆間明月冷韻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