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裏的花園禦道別有一番景致,若是常人恐怕極難享受其間靜謐,但於幻兮卻樂得沉醉在這樣一份獨好心緒中。
她微展袖,揚起美輪美奐的麵靨,讓清風梳理淩亂發絲,陶陶然微醉間後腰卻錚然一涼,似被什麽重物撞了正著。
她甫一吃痛,錚然轉身。
“……”來人也正撞了個踉蹌,穩住身子抬目去看時,有須臾的驚詫,“王後娘娘?”清遠嘴唇張的可以吞下一個雞蛋去,“你怎麽會在這裏!”太不合時宜了。
不過他說這話時顯然忽視了自己此刻的出現,似乎也不那麽合著時宜。
冷不丁看見這魯莽小道士,幻兮下意識蹙眉嗔怪:“喂,明明兒是你撞的我哎,怎的反倒先問我了?真是……”她有模有樣的微瞪他一眼,抬手不住撫著胸口,“唬本宮這一跳的,半個魂兒都被你撞丟了!”
“呃。”清遠撓撓頭,忙接言解釋開來,“不是的不是的,貧道是怕娘娘有危險,都這麽晚了。”他定定神,“方才我打坐練功時,忽察覺到這空氣裏似有一股濃鬱妖氣,遂追逐出去,不想一路跟到此處,妖氣不見了、卻衝撞了王後娘娘。”又猛地想到什麽,忙雙手作揖行禮不迭,麵頰忽染潮紅。
“有妖怪?”幻兮有意做出副失驚樣子,軟軟往清遠這邊湊近幾步去,“哎呦,我好怕……”她顰眉斂眸,若了亂顫的花枝。但盈盈俏目裏分明有一閃而過的乖張笑意。
清遠見狀,麵上的潮紅順著“唰”的一下紅到了脖頸,忙將身往旁邊讓了一讓,又抬手護在幻兮身前、一臉拿捏出的堅定:“不怕不怕,王後娘娘,有我呢!”
幻兮原本就是裝出來的,見他當了真,自己反倒覺得沒意思打緊:“行了。”她重新繞到清遠麵前,蹙眉疑惑,“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宮裏?”
聽她發問,清遠適才意識到自己有多不合時宜。深更半夜的……念及此,他生怕幻兮誤會他有什麽不良企圖,忙接口解釋:“回王後娘娘,貧道自從覲見陛下過後,便得了特許,在帝宮一處清淨小院安下身來,是以方便隨時協助總都督查理異案。”
雖然清遠修為尚淺,但法華道人帶出的徒弟自不會差到哪裏去。自打他那日進宮,便已察覺到幾分異樣,總覺空氣裏散著一股妖邪氣息。且這妖氣時濃時淡、時有時無,似乎可以由妖自己拿捏控製,可見其法力不低。
看來東遼國不僅宮外不太平,這宮裏,也不太平……他把自己這通想法稟明了王,王順勢準了他的查理異案。
其實從王的神情語氣,清遠便可看出,東遼王是不太信妖邪之說的。亦或者是,王根本沒把妖邪當成一回事,王是不屑的。
這位王者跋扈狠戾又行事素來彪悍,任何妖邪怕是都入不得他的眼去。之所以張貼皇榜查理異案,無外乎是為搪塞朝堂之上那一班班經天連日掉著一張老臉、一副苦大仇深憂國憂民樣子的老臣而已。
不過拋開妖邪之說,異案確實時有發生,多一些人從多個方麵查查也好。
聞了清遠這通解釋,幻兮心下了然,才欲開言便聽一陣“咕嚕嚕”悶響。
“什麽聲音?”她猝然警覺。
“嗬嗬。”清遠捂著肚子頗為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肚子在叫。”因要打坐練功,他自晌午過後直到現在還不曾用過膳食,方才追那妖氣又耗了體力,這會子不餓才怪。
幻兮有幾秒的停滯,忽地反應過來,抬袖掩口“噗嗤”一笑:“要不你到本宮那裏用些宵夜?”
“不不不……”清遠忙連連推辭,一張臉並著脖頸紅暈更甚,“這不好,不好。貧道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叨擾王後娘娘呢!”
他憨厚又失驚的模樣看在眼裏可愛極了,幻兮心下忽地起了一抹玩心:“難不成小道長你,便要這樣聽肚皮唱一晚上歌?”她俏眸彎彎,玩心不減。
就著一陣闖入鼻息的不知名花卉芬芳,一個不太光彩的念頭猝然在清遠心間撥雲見日:“其實嘛……”他抱臂而立,須臾作想後,持著頗為神秘的眼光朝幻兮看過去、聲音心虛的壓低,“如果王後娘娘同意替我保密,那這個當下問題,我也不是沒法子解決。”是啊,他的師父可是有名的老頑童法華道人呐!
泠泠夜光打在清遠一張明澈的麵目間,他清澈的雙目仿佛閃爍著幹淨簡單的星芒。這目光實在太善良,實在太單純,以至在幻兮看來有些炫目。
玲瓏心沒防一動,她竟跟著起了一瞬的莫名恍惚,很快回神後,曇唇勾了一絲流蜜笑意,語氣甜糯又恣意:“好!不過……”聲調冗長一拖,展顏揚目,“作為好處,你也要為本宮留出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