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韻再次醒來的時候,車隊一行已經進入拉薩地界。
窗外天黑的密不透風,雲層纏繞在月亮周圍,隻有極速飛馳過的車身帶起清風,晃動著樹葉嘩嘩作響。
她是被一陣劇烈的衝擊撞醒的。
車子像是撞到陡峭的山壁上,車身轟然作響。
她整個人都被彈到椅背上,摔得七葷八素,腦袋生疼的同時,人也恢複知覺。
“小五?”
眼角餘光隱約看見熟悉的身影,她試探著叫了一聲。
可小五卻好像已經被撞暈過去,沒有發出一點兒回應。
許韻心裏咯噔一下,剛要爬起來去看他,就看到車窗外迎麵走來的黑影。
不,不是迎麵走來。
而是一路探查過來的一排黑影。
那些人影在黑暗裏模糊不清,卻身手敏捷而矯健,像有預謀的一樣,看到車隊撞上路中央的障礙物,便迅速從盤山公路旁邊的樹林裏出來,開始一輛車一輛車逐一查看。
許韻皺了皺眉,正納悶為什麽其他司機毫無動靜。就在就近走來的一個黑影手裏看到了寒光閃閃的利刃。
難怪沒人敢出聲。
也沒有人下車。
空氣窒息的寂靜。
許韻抿了抿唇,視線略過車內所有擺放在外麵的東西,沒有發現貴重物品。
外麵的究竟是什麽人?
他們遇到了劫匪還是什麽別的不法分子?
許韻感覺勁椎一陣陣的刺痛,大腦卻還是忍不住飛快轉動著。
駕駛座上,小五軟綿綿的趴著,額頭上鮮血直流。
許韻想從座椅中間爬進駕駛座,可迎麵走來的黑影正對著這輛車,手裏拿著手電筒,在車窗上晃來晃去。
腳步聲漸漸近了。
許韻埋頭趴在座椅和椅背的縫隙裏,將自己蜷成一團。
她聽到來人忽然開口,說,“是這個車牌吧?”
另一道男聲猶豫半天,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相冊看了一眼,這才說,“沒錯,是這輛!”
“可怎麽看不到人啊?”
“他媽的,這大半夜隊長忽然抽什麽風,非讓咱們在這兒等著。”
“萬一找不到那女人呢?”
“你看看我這手,為了搬石頭,磨的全是血。但回去隊長指定不給報銷。”
另一個人忍不住拍了他後腦勺一巴掌,“就知道報銷報銷,能不能專心點幹活?”
“讓開讓開,我來看看。”
許韻聽到黑影更近一步,直接趴在了後車窗戶上,照著手電筒往裏看。
幸好車隊的玻璃窗都被特殊處理過,從外麵往裏看,隻能看見較大輪廓的人影。
更詳細的東西,一概看不見。
因此那兩個男人不論怎麽趴在車窗上看,都沒有發現車子裏藏著的許韻。
他們用力拍打車窗,咒罵恐嚇,甚至不惜想要砸窗來看。
許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趴在冰冷的地上,把身子無限伏低,貼著地麵,自己的呼吸清晰可聞。
因為怕被發現,所以她隻好屏息凝神,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聽力上。
車窗外,砰砰的聲響一聲高過一聲。
是那兩個男人在用刀柄一下又一下擊打著玻璃車窗。
刺耳的聲響在頭頂響起,時間一分一秒從指尖流逝。許韻緊貼著地麵,腦子卻亂成一團。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身體的各項機能仿佛一瞬間死機,隻剩下怦然作響的心跳。
額頭上滲出冷汗,她好像看到有薄涼的月光順著車窗傾瀉進來,落在眼前。
可她連眼珠子都不敢轉動一下。
“媽的,這玻璃怎麽回事兒,怎麽還打不破啊?”
“我哪兒知道。”
“你等著,我去車裏拿扳手。”
“行,那你快點!我先去檢查下一輛車。畢竟從這輛車的窗戶裏除了一個駕駛員什麽也看不見。”
“我懷疑,是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女人其實不在這輛車上。她被調到了車隊別的車上,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說要取扳手的那個男人猶豫了一下,說,“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他又打著手電筒晃了晃,再三確認車裏沒有多餘的輪廓,才對另一個男人說,“那你先去看別的車也行,別讓任何人跑了。”
“我很快回來。”
說著,男人矯健的身形快步向前,隱匿進月亮照不到的地方,和夜色融為一體。
同伴走了之後,另一個男人也煩躁的揉了揉頭,頗為不甘的回頭看了車牌號,轉身向就近的一輛軍綠色吉普車走過了去。
他一走,許韻鬆了口氣。
趁黑影彎腰狂敲對麵車門檢查的時候,許韻從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中間的縫隙裏鑽過去,把小五扶起來,幫他綁好安全帶把他固定在副駕駛座上,自己迅速換到了駕駛座。
她剛換好,去拿扳手的人就從陰影裏走了出來。
他是小跑過來的,因此第一眼就看到車裏忽然多出來的一道人影。
窗外月色清冷如霜,許韻眼角餘光掃過方向盤上黏濕的血液,眉眼變得冷冽起來。
她咬牙忍住身上忽然劇烈的疼痛,猛打方向盤,腳踩油門,開著車子徑直就朝公路邊上的懸崖橫衝直撞過去。
“快!攔住那輛車!”
“那個女人就在裏麵!”
“快點啊!”
迎麵跑來的男人扔了扳手,臉色刷一下變得驚慌起來。
幾聲驚呼後,周圍的人影齊刷刷搶了車緊跟其後。
許韻知道,隻要自己能引開這些人,車隊其他人便能安全無虞。
如果小五還清醒,她也一定會把他扔在路邊,自己一個人冒險逃命。可現在他的出血量不容樂觀,除了要甩掉身後窮追不舍的敵人,還要盡快想辦法把他送進醫院去治療,到底有幾分把握,她自己心裏都沒底。
窗外的月光一會兒明一會兒暗,許韻眉眼冰冷的緊盯著前麵的懸崖,不要命似的猛踩油門猛打方向盤。
輪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車子追逐的轟鳴聲在山間驟然炸響。
原本要掉下懸崖摔得粉碎的車子,忽然一個漂移從懸崖邊風馳電掣的呼嘯著懸空轉彎消失。
身後一窩蜂被逼停的車子劈裏啪啦撞成一團,車上的人影罵罵咧咧,卻還是在幾秒內就反應過來,開著車子狂奔追了上去。
許韻死踩油門,車子幾乎在盤山公路上開飛起來。
她抿著唇,死死盯著後視鏡裏窮追不舍的車隊,手腳的動作毫不猶豫,愈發幹脆利落。可大腦也在毫不停歇的飛速旋轉著。
如果她沒有記錯,前麵就是直接進入日喀則的筆直公路。
而那條公路周圍,除了柔軟荒涼的金草地,並沒有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
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怎樣才能帶著小五暫時躲過這些人的追逐。
怎樣才能找到一個萬無一失的避風港。
許韻心裏的火,隨著小五越流越多的血燃的滾燙。心裏的焦灼也一次又一次升級。
這種情境下,她無暇顧忌自己怎麽會暈倒在小五車裏。
也顧不上去考慮,為什麽一覺睡醒後,他們已經從加德滿都,走到了回拉薩的公路上。
山路兩旁陡峭的山峰和呼嘯作響的密林閃電般掠過眼前,身後的車子一再加速,瘋狂衝撞過來。
或明或暗的月光裏,許韻好像看到有人從窗口伸出一把黑洞洞的手槍對著她,驟然開槍射擊。
可她沒有聽到一絲聲音。
——是消音手槍!
許韻的瞳孔驟然緊縮,心裏的忐忑幾乎爆發到極致。
現在看來,身後這些人,一定不是善茬。
也不像沈悅他們那樣,隻是一些小打小鬧的警告。
他們想要她的命。
可她的命什麽時候竟然這麽值錢了?
許韻百思不得其解,卻在這危機萬分的情況下,無論如何也不能集中精力去想別的事。
玻璃窗驟然碎裂,劈裏啪啦砸了一地。
還有被冷風無情席卷猛地紮進皮膚的碎片。
她感覺臉和胳膊上傳來一陣陣的刺痛和灼熱,視線卻飛快在車窗外尋找掃描,不放過任何一個風吹草動可能藏身的地方。
忽然,她極速尋找的目光意外頓住,落在一片懸崖邊上的野生藤蔓上。
野生藤蔓的枝葉粗壯有力,仿佛一張密密麻麻又密不透風的鋼絲網,緊緊扒在懸崖峭壁上。
如果不是看的仔細,一般人並不會注意到這種匍匐在半崖上的野生植物。
尤其是這種毫不起眼的帶刺的藤蔓。
許韻心裏有了主意,眼底冰冷的情緒終於有了裂縫。
她烏黑的眼珠轉了轉,迅速瞥向後視鏡裏被甩了一大節的車隊,一咬牙,猛地扭轉方向盤,踩停刹車,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上下來。
下來後,她關了燈,迅速打開駕駛座的車門,把小五額頭和衣服上的血跡胡亂擦掉,背著踉蹌的往懸崖邊上的藤蔓走去。
一邊走,她一邊用車裏備用的襯衣擰成繩,將兩人緊緊綁在一起,留出好大一節空布,撕下來用牙齒咬成碎片裹著石頭扔向相反的方向。
那碎片上沾了血,還有許韻特地印上去的指印。用來迷惑追蹤的人應該勉強能用。
但那些人打底會不會上當,許韻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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