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陳襄在牢獄裏的耳目也並非瞎的。什麽人去看過沈如秀,他們都清楚得很,盡管他們並不知道,其間去過的黑衣男子,是為榮親王宇文衍。
來人到陳國公府稟報時說:“王崇景去了兩次,第一次探視過出來跟丟了魂一樣,第二次出來則很高興。其間,有一個男子,一張臉藏在帽子裏看不清容貌去探視過,卻不知與之說了些什麽。”
“看不清容貌?獄卒也讓他進去了?”陳襄沉聲。
“那名獄卒,是新來的……不過,好像跟那神秘人的屬下相熟。事後屬下等如何問他,他也不肯說,被逼急了,後來索性見不著人了。”
“見不著人了?”沈連城不禁猜測,“莫不是死了?”
來報者一驚,忙道:“屬下這就回去看看!”
“去吧。”陳襄揮手,讓他退下,而後便是一臉凝色。
“原來阿秀她突然想通了,是有高人指點。”沈連城不禁嗤笑一聲,“我說呢,依她的性情,如何就能這樣痛快地委曲求全。”
“也就是說,她自己斷然不願去苗疆苟活。”陳襄若有所思道,“而經人指點,她便欣然接受了。若非不是去苗疆於她而言有莫大的好處,她絕不會這樣做。”
沈連城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原本,我不想再見她的。”她歎了一口氣道,“現在看來,待她出獄後,我還非見她一麵不可。”
陳襄看了她,詫異問:“還打算放她從牢獄出來?”
“王家的產業充公之後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沈連城道,“既然都說好的,我也不會反悔。隻是……”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全,隻是笑了笑,心想,既然沈如秀如此冥頑不靈,那就不能怪她給她來一次當頭棒喝了。
沈如秀從牢獄裏走出來,是在幾天之後。
她才剛進家門,沈連城便來了。
屆時,王崇景已收拾好所有的行囊,準備了車駕,就要出發去苗疆。而此時聽聞沈連城來了,他自然十分意外。畢竟,讓他們馬不停蹄地離開京都,連沈如秀的當麵答謝都不要的,就是沈連城。
既然說了不會再見麵,她此番來,又是為何?王崇景莫名有些不安,但卻不能不帶著家奴到正門相迎。
沈如秀也跟著去了。
見到沈連城挺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由左右好幾個奴子侍奉,隨時準備攙扶的架勢,她還是眼紅得控製不住心頭的情緒,幾欲迸發出來,做到表麵,連向對方行大禮都忘記了,直至她的母親蔡姬拉了拉她的衣袖。
“都起來吧。”沈連城虛扶了蔡姬一把,目光卻是從進門的時候開始,就一直落在沈如秀身上,沒有一刻遊移。
她分明捕捉到了她眼眸裏對自己的嫉恨之意,也分明捕捉到,她的視線,那樣歹毒地瞪視了自己的大肚子。
看著她安然無恙,就要誕下陳襄的骨肉,她一定如鯁在喉一般難受吧?直到現在,她也還想對她不利!
王崇景上前,親切地喚了她一聲“大姊姊”,噙笑道:“不知大姊姊要來,我們都已經收拾好,準備出發去苗疆了。”
“不必了。”沈連城說出這三個字,於在場的人聽了,顯得很有些突兀。
“不必了?”王崇景不明白她的意思。
蔡姬則突然生了希望,以為沈連城要大發慈悲,不把沈如秀流放苗疆偏遠之地了。她跟至王崇景身邊,張了張嘴,幾欲想問。
“我改變主意了。”沈連城笑了笑,“苗疆,或許並不適合二妹妹。還是換個去處吧!”
“換個去處?”王崇景仍是不解。
蔡姬的美好幻想,則破滅了。
沈如秀則是上前,道:“不,我要去苗疆。”
果然,不讓去苗疆,就著急了不是?
“苗疆異族人太多,我怕你們去了,會遭人欺負。”沈連城故意說得自己一片好意。
“異族人多,去了正好可以看看異族的風土人情。”沈如秀也不好表現得太急切,隻得委婉辯說。
“可我讓你們去偏遠之地,可不是讓你們去遊玩的。”沈連城說著,斂了臉上的笑意,變得有些嚴肅。
王崇景見狀,忙攔到沈如秀身前,唯恐她把沈連城給惹惱了。他恭謹地施了禮,方才道:“大姊姊想讓我們去往何處,還請明示。不管是什麽地方,我們必當遵從。”
站在他身後的沈如秀,急得直絞手指頭。
“漠北。”沈連城道,“雖是苦寒之地,到底人煙稀少,便是……”話語滯了滯,她深深地看了沈如秀一眼,“便是二妹妹再想興風作浪,也恐怕作不出花樣來了吧?”
聽言,沈連城心頭一驚,不禁低了頭去。她才想到,許是沈連城知道了什麽,這才突然要給她換個去處。
她走上前,斷然道:“我不去!”
“二妹妹不喜歡?”沈連城想了想道,“那便去瓊州吧!不過,瓊州蠻夷之地,生吃人肉的部族都有,你們去了……”
“不,就漠北!”王崇景忙道,“就漠北,漠北草原空闊,很好,很好。”
“除了苗疆,我哪也不去。”沈如秀卻堅定道。
“哪也不去是嗎?”沈連城的臉色,變得愈加難看,“哪也不去的話,那便回牢裏去。”
王崇景和蔡姬聽了這話,皆是一嚇,一個勸沈如秀,一個求沈連城,叫她千萬別因沈如秀的瘋話而往心裏去。
“別以為我不知道,有人教唆你!”沈連城把話挑明,“你越是想去苗疆,我越不讓你去。”
她前麵一句話聽得王崇景和蔡姬倒是糊塗了。沈如秀聽了誰的教唆要去苗疆?原來她突然想通了答應去苗疆,是受人唆使?她心中還有歹念!
“漠北或是瓊州,你自己選一個。”沈連城又道,“要不然,就是一個死字!”
她眸間盡是凶光,容不得沈如秀挑三揀四。丟下話,她便離開了。沈如秀要死還是要走,就讓王崇景和蔡姬去勸說吧!她不管了,也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