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口不擇言的話,立時引起軒然大波。圍過來的流民也越來越多了,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
有說陳襄“拋家棄國”、“賣國求榮”的,也有說他“識時務者為俊傑”……說什麽的都有。
有些話不堪入耳,陳襄便回到馬車上去了,將自己想要達成的事,交給了朱宥等人。
幸得也有為陳襄說話的,懟了那些說他不好的人道:“你們知道什麽?這是深明大義,棄暗投明!陳國公投靠我大周,可是做了很多犧牲的。剿滅陳國亂黨,滅了北祁,哪一樣沒有他的功勞?就連今年朝廷頒下的一些有利百姓的新政,也是陳國公極力促成的。”
“這位兄台言之有理啊!”朱宥一聽這話,忙將此人喊到身邊,好生誇讚了一番。
然而,還是有人對此嗤之以鼻,不以為然。
馬車內,沈連城為陳襄倒了一杯水,笑了笑問:“還把那些人的話聽進去啦?”
陳襄扯了扯唇角,勉強地搖了一下頭,仰頭將杯子裏的水喝了個精光。
百姓說他賣國求榮,他心裏是有委屈的。百姓說他識時務,他也委屈,說他為了北周,做了很多犧牲,他還是覺得委屈。
就因為他是亡陳遺孤的身份,使得他做什麽都會遭人詬病,都會被說成目的不純。而事實上呢?誰知道他隻要天下太平,百姓安樂?
他一句話不說,沈連城卻知他心中苦悶。她沒再勸慰他,而是起身,要下馬車。
“去哪兒?”陳襄不禁問。
“那些無知無畏的,不教訓教訓,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沈連城一本正經,著實是一副要下去教訓人的樣子。
陳襄忙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去,“算了,還能跟百姓計較什麽?”
“當計較時,一分一毫都讓不得。”沈連城拂開他的手,綻開了一抹神秘的笑,“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見她如此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陳襄就沒再攔阻,由她去了。
眾人見馬車裏走出這麽一個美貌驚人、氣度不凡,身著胡裝的嬌俏女子來,個個投之以欣羨而又好奇的目光。
“這位女子是誰啊?”
“跟陳國公同車而坐,莫不是他的新婚妻子?”
“若是國公夫人,那她的來曆可就不簡單了。”
眾人交頭接耳,諸多議論。
沈連城就當沒聽到,直接走向朱宥,“朱大人,你跟他們說,願意聽國公大人一言折返南洲城的,站到道路這邊,不願的,就站到那邊。”
朱宥照做。
聽了這話,百來個流民紛紛開始做選擇。結果,願意信任陳襄,折返南洲城的,一半還不到。
“很好。”沈連城走至選擇信任陳襄的流民,鼓勵道,“這一路回南洲城,看到像你們一樣的流民,還請幫著勸幾句,讓他們跟你們一樣,去南洲城。到了南洲城,他們不讓進,你們就一直等著。國公大人,自會給你們一個說法,讓你們有衣可穿,有飯可食,有地方可住。”
“國公大人當真能做到嗎?”有人雖然站隊,但還是心存懷疑。
“若是心存疑慮的,現在可以站到那邊去。你們要背井離鄉,天大地大,我們絕不攔著。”沈連城話語決絕果斷,不容得人多想。
提問的考慮了一下,仍是站在原地,沒有重做選擇。
這時,沈連城讓玉荷拿了一張銀票出來,讓朱宥挑選出一個能帶隊的,將銀票給那人,讓他帶這些流民回南洲城。
眾人一見有銀票,那邊不願返回的流民都騷動了,有人當即要往這邊跑。
“站住!”沈連城卻大聲喝製了他們,“頭前說國公大人為了投靠北周,拋家棄國的,甚至說他賣國求榮的,便是要折回南洲城,這一路,也不能享受我施舍的錢財。”
頭前說這話說得最大聲的人忙瑟縮了脖子,做笑道,“草民就隨嘴一說,國公夫人大人有大量,怎還與草民一般見識?”
“你們以為,我夫君流著陳國皇室的血,當初有那麽多人擁護他複國,為何卻要拋下國仇家恨,向北周朝廷稱臣?難道就是為了在朝廷謀個大官做做嗎?”沈連城目光嚴厲,說這話絕不是說說而已,是真正要人反思這個問題的。
眾人沉默,沒有做聲。
“聽說,是為了娶夫人您為妻……”有人在這麽嚴肅的時刻,很不嚴肅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聲音很輕,卻還是在寂靜中傳出來,引起一陣哄笑。
沈連城的臉不自覺紅了紅。
車內,陳襄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笑了。
朱宥忙站出來為沈連城解圍,一本正經道:“是為了止戰啊!止戰。你們這些看熱鬧不怕事大的百姓啊,知道什麽啊,唉!”
“朱大人,交給你了。”沈連城該說的都說了,不想再多言。
“是,夫人請回吧!剩下的,我知道該怎麽處理。”朱宥應下話拱了拱手。
沈連城回到車內,見陳襄臉上還掛著笑,不禁氣惱,咕噥了一句,“一群刁民。”
“說的也沒錯,就是為了你啊。”陳襄含笑說著,牽了她的手,像是真的一樣。
沈連城睨了他一眼,“我才不信。”
“一幫流民都知道的事兒,你還不信?”陳襄仍是笑著,看她的神情,滿是寵溺。
或許,是為了止戰。但若沒有愛上沈連城,他或許會選擇另一條長遠的,但卻絕對可以止戰的道路。那便是複國,自己成為天下第一的強者。
“若是為了女人,換作是我,我就複國做主天下。”沈連城玩笑道,“到那時候,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到那時候,你還肯跟我?”陳襄不禁想到自己的上一世,“到那時候,你已為人妻母,我若用強,你還不把我殺了泄恨?”
沈連城望著他,試想了一下,老實道:“恐怕會。”
這時,外麵的流民又聽了朱宥一番威逼利誘,終於盡數答應折返南洲城了。
“為何要這些流民都回南州城去?”沈連城對此倒有些不解,“回去之後,許多田地都沒了,南州城恐怕壓力不小。”
“你以為,南州城不接受受災的民眾,當真是因為流民太多?”陳襄看著窗外,眸光幽深,深不可測。
“你的意思是……”沈連城突然想到什麽,“有心人想把事情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