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沈連城這樣的質疑,韓闕一刹愣住了。
原本,他也不是一個擅長騙術的高手。
見他如此反應,沈連城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了。她斂了笑,幾乎透著幾分憐惜問:“不想活得明白,不願麵對是嗎?”
韓闕眸間立時生了異動,看著沈連城,很快變得濕潤了。
韓闕為何會瘋?他敬重的表兄李霽,做下了那樣傷天害理的事,接著又殺人滅口,一路追殺他這個親表弟和他最愛的女人!
瘋病好了,他卻不知該如何麵對。一切都好了,他卻想這樣瘋瘋傻傻一輩子!
沈連城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禁背過身去,長吸一口氣道:“我跟你的心情,又何嚐不一樣?知道那件事的時候,我就像遭了五雷轟頂。”
“所以你選擇了和離,又嫁給陳國公,是為報複他嗎?”韓闕悶聲問一句。
“不是為了報複。”沈連城回轉身告訴他,“離開他,是為了自己心中坦蕩,選擇陳襄,則與他無關。”
或許,韓闕因為這事,而怨恨她?
她想了想,又道:“換作是你,也會這麽做的。我不相信,你還會認他這個表兄。”
不會,一定不會。沈連城了解的韓闕,陽光、正直,嫉惡如仇,是絕容不下自己的親人做了那樣的惡事的。
“不過,一直這樣裝瘋賣傻逃避,也不是長久之計。”沈連城勸道,“你難道不想以一個正常人的身份,娶君嫻為妻?”
因為他一直這樣瘋瘋傻傻的,天子賜婚下來,二人的婚事卻是一直沒辦。因為君嫻說過,想等他好了,再問問他,是否真的願意娶她一個啞女為妻。
沈連城又道:“君嫻慢慢就能正常說話了,你也正常起來吧!就當是為了她。何必,活在一個惡人給你留下的創傷之中?”
沈連城對李霽,再沒有一絲一毫的諒解,自從那夜,他的拳頭重重地擊打在自己的小腹……盡管沒有孩子,但那一夜身體的痛和心裏的恨交織,是那樣的刻骨銘心!
他根本,就不是她認識的李霽,根本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聽了沈連城一席話,韓闕雖沒有立即表態。但他禮貌地向她屈身拱手,算是謝了她的善意提點了。
韓闕離開世安居的時候,恰遇到前來看望沈連城的陳襄。
陳襄手裏分明拿著一樣什麽東西,見到韓闕,麻利地藏到了身後。
韓闕沒有多說什麽,與之見了禮便離開了。
陳襄自知沈連城不願見自己,於是直接喚了玉荷出來,把手裏的玩物交給她道:“你拿去給夫人,別說是我做的,就說你自己做的,哄她高興。”
是一隻草藤編織的鴉雀,拉扯它的尾巴,嘴和翅膀還會張開那種。
玉荷接在手裏,卻是為難了,“尊公,這東西奴可做不來……”
“那隨你怎麽說,反正別說是我做的。”他怕沈連城知道是他做的,會一把火燒了。
如是交代罷,他便闊步離開了。
走出沒多遠,遇到了青菱洪祁一家。
“尊公。”青菱洪祁雙雙向陳襄施禮。
“公……”他們一歲多的兒子洪淵正是牙牙學語的時候,見父母稱呼對麵的人為“尊公”,也學了一個字。
陳襄高興,不禁上前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如此可愛,想必阿蠻見了,一定喜歡。”說罷他囑咐洪祁和青菱,“快去吧!”
“是。”
青菱洪祁領著兒子來到了世安居。
沈連城一見粉嘟嘟的洪淵,果真高興得就要抱抱他。
“女公子……”青菱忙攔阻,“您這身體剛好些,不能這樣使力。”
“沒事兒。”
青菱忙在後頭托著些自己的胖兒子,生怕沈連城抱著吃力。
見沈連城如此喜歡孩子,她才告訴她,“尊公讓奴和洪祁帶著孩子來府裏住,還專門給咱一座院子……就在離您這兒不遠的滄瀾苑。”
沈連城聽了,不無欣喜。原本,她也是打算讓青菱一家子住進府裏來的,陳襄倒是落實在了自己前頭。
滄瀾苑是個三進的院子,他能安排給青菱一家子,可見他也不把他們當外人看。
“你們能住進來,那就再好不過了。”沈連城很高興,但刻意回避提及陳襄的好。
她不提,青菱也就沒有多說什麽。她心裏明白就好。
“女公子……”玉荷上前,將陳襄編織的玩物遞給沈連城,“這個玩意兒,您喜歡嗎?”
沈連城拿在手裏,倒覺得新奇。
“扯它尾巴,嘴巴和翅膀能動的。”玉荷提醒道。
沈連城扯了扯它的尾巴,見鴉雀動起來,活靈活現的,不禁展開了笑顏。青菱玉荷等也都笑了。
“要……”洪淵在地上張開小手,討要這隻鴉雀。
沈連城當即蹲下身來給了他,一邊教他怎麽玩,一邊不忘問玉荷一句,“他送來的?”
玉荷本還打了腹稿吹牛說自己做的,沒想到主子一下子猜到了,忙做笑道:“尊公親手做的!真沒想到,尊公他還有這等手藝。”
聽說是親手做的,沈連城還是吃了一驚。
青菱更是勸洪淵道:“淵兒,把這個還給女公子好不好?這可是尊公贈給女公子的,你別玩壞了。”
“你就讓他玩吧!”沈連城站起身,對洪淵寵溺得很。
府裏下人懂事,親朋友善,自己的奴子也得到了好的待遇……一連串的事兒加在一起,讓她心裏暖暖的,覺得現在擁有的一切,都令她感到滿足。
她囑咐青菱和洪祁,“你們剛進府,回去好好收拾收拾,缺什麽少什麽,隻管說。”而後,她看向玉荷,吩咐道:“隨我去一趟綴錦堂。”
“女公子,您終於想通啦?”玉荷一喜,就差拍手叫好了。
青菱洪祁相顧看一眼,也很高興,“那我們先回滄瀾苑收拾去了,晚些時候奴再過來伺候。”
“嗯。”沈連城應聲點頭。
待青菱一家子離開後,她讓玉荷為她修整了一下妝容,便出門了。
路上,她遠遠看到了一個蒙著麵,著府裏下等奴裝的粗使奴子,不禁問:“那人怎麽蒙著臉?”
“在別人家伺候時臉被開水燙了,毀了容。戴管家見她可憐,收了她在洗衣房做事……”玉荷說著疑惑地皺了皺眉,咕噥一句,“卻不知怎麽跑到外頭來了?奴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