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隱將沈連城挾持於身前,噙著笑緩步走到了屋外。
他扔了從她手裏奪來的刀,隻用五隻鋼鉗死掐著她頎長的頸項。十幾個蒙麵黑衣人,很快圍成圈,將他護了起來。
“沒想到到頭來落在我手裏的反而是你吧?”子隱不再掐沈連城的脖子,而是死死地捏住了她的下頷。“竟要置我於死地,你的心,怎就這麽狠絕!”
沈連城隻覺下巴的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了,又酸又痛。而對子隱說話的腔調,她聽出了一股可怕的熟悉感……
“不是想知道我與陳襄的關係嗎?我現在告訴你。”子隱突然笑了一下,湊在沈連城耳邊,幽幽道:“我才是真的陳襄,要了你清白的那個陳襄。”
說罷他丟開了沈連城,反身踏著梅樹的枝杆,跳上牆垣,離開了。來營救他的蒙麵黑衣人,也個個逃離了去。
沈連城因了他一下用力,跌在了地上。可她腦中轟然,思緒都斷了,便是青菱玉荷上前扶她起來,她也不讓她們靠近。
子隱就是陳襄?子隱怎麽會是陳襄!陳襄不是被她殺死了嗎?陳襄……竟然是陳襄!上一世那兩年,竟是陳襄!
她簡直抓狂,氣得紅了眼。
良久,她才從地上站起身來,看著子隱逃離的方向,有些情緒激動地問洪祁:“那個假的陳襄屍首何在?”
“假的?”洪祁驚疑上前,不見沈連城解釋,便徑直回話,“扔到了水雲澗後山石林。”
“帶我去看。”
洪祁一驚,忙道:“水雲澗後山石林常有野獸出沒,隻怕屍體早不在了……”
言及此處,見沈連城還是一副非去不可的樣子,他便沒有多說,順從地應了“是”,帶了幾個人於頭前引路了。
逃離晉陽公府的子隱,不,應該說是陳襄,他很快回到了自己在臨安城的住處。
一路跟著他的,還有那些黑衣人的首領。這時,他已摘去臉上的遮擋,露出一張冷峻的麵容。也不過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看起來卻久經了血雨腥風。
“你們是如何得知我遭了圍困的?”陳襄背身問他。
“是晉陽公府二娘子沈如秀傳出來的消息。”
二娘子沈如秀?陳襄思索著轉身,默了片刻,終於想起來了。“是她。”
那夜在假山後偷窺了自己向沈連城表白心跡,而後被逮了個現形,麵對自己,反應卻是有些古怪的女子……
她因何要幫他?竟還知道傳消息給他的人,這不是太過匪夷所思了嗎?
“主公,可要屬下查查沈二娘子底細?”
“不必。羊皮卷有著落了,當務之急,還是拿到它。”
“是,主公。”
陳襄言簡意賅地部署了兩句,眸間盡顯陰沉。他對詹龍玨,是誌在必得的。至於沈如秀,他倒要親自會一會……
卻說沈連城來到水雲澗後山的石林,沒有見到假陳襄的屍骸,卻是看到了一個墳墓,小而潦草,沒有墓碑。
陳襄的人沒有為這替死鬼收屍,倒有人出於好心沒讓他曝屍荒野或是遭了野獸。
“挖!”沈連城當即下達這樣的吩咐。即便她知道,裏頭埋的人不是陳襄,她也要親眼看看。
“女公子,”洪祁忙勸她,“天氣炎熱,屍體怕是已經腐敗了……”
沈連城還是堅持,洪祁隻得聽吩,讓人找工具來動手了。
隨著層層薄土被人翻開,屍體的腐臭味很快彌散開來,令人作嘔。
沈連城拿帕子掩了鼻,目光落在那張驚豔無雙絕頂好看的麵孔之上,滯住了。
眾人也發出了一陣唏噓聲,隻因這張麵孔,經了這許多天,除了兩道刀痕處腐肉翻翻,其他地方竟是連一處屍斑都沒有。
沈連城在他臉上,不免仔細地瞧了又瞧,終於發現了端倪。她當初用匕首劃過的地方,有一層薄皮與腐肉分離了。
果然是易了容戴了一張假麵!
沈連城起身,令洪祁動手撕了那張假麵。
假麵之下,是一張爬滿了屍斑,長得再是普通不過的青年男人的臉。
這易容之術,真是精湛啊。沈連城當初劃下那兩刀,竟也沒使得他的臉皮露出破綻。便是洪祁適才撕的時候,也費了好半天工夫。
更可怕的還在於,這個人竟那樣心甘情願做了陳襄的替死鬼。
陳襄,當真是個厲害的角色!在他身邊,怕不僅僅有那麽一群訓練有素,並願為之赴湯蹈火的人吧?
沈連城心中氣恨,卻也重立了鬥誌。陳襄想要詹龍玨,她非不讓他得逞!至少現在,羊皮卷還掌握在她晉陽公府。
再回到家府,她也冷靜下來了。
冷靜下來的她,倒是想起一樁事來。她令洪祁圍困子隱,不,陳襄,隻在突然之間。陳襄的人,是如何得知消息,那麽快就趕來營救的?難道,府裏還有他的人?
如是想著,她吩咐馮管家對家府的人進行了一一盤查。與此同時,她從父親那兒拿到羊皮卷,想好了下一步計劃。
她將洪祁叫到了父親的宜修苑,鄭重地交給了他一個任務。
“你帶人保護此物,送到太傅府。”她交給他那個用佛肚竹做成的竹筒,還告訴他:“此去一路,定有人為奪此物而埋伏,你要有個準備。”
洪祁抬眸看她一眼。見到她眼裏的鄭重,他想了想,義氣道:“我定不辱命!便是隻剩最後一口氣,也要將此物送交給尊太公。”
聽他這麽說,沈連城反而笑了。“不必拚了性命,能堅持個十天半月也是不錯的。最後關頭,他們要實在逼得太緊了,東西被拿去也便拿去了。”
洪祁有些困惑地皺了眉頭。
“我的意思是,盡力就好。”沈連城斂了笑,又道:“你下去準備吧!明日一早就出發。”
洪祁雖還在雲裏霧裏,倒也利落地告退了。
他走後,沈忠書不禁露出一臉難色。“假的讓洪祁帶人去送了,真的由誰送去?”
“阿父沒見著孫六兒了吧?”沈連城狡黠地笑了一下,“他巧向馮管家告了假,要回京都看他阿叔的,我便讓他提早去了。”
“你讓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奴子去送羊皮卷這麽重要的物件?”沈忠書卻是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