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連城想好好地找陳襄算賬,絕不希望外人在場。為此,便是李霽韓闕很想留下,她也堅決把他們打發了。
李霽怕出什麽岔子,讓赤風赤羽二人留在了水雲澗。臨走的時候,恰見得了消息的洪祁也帶人回到水雲澗,他也就放心了。
陳襄被綁得結結實實的送到沈連城屋裏。外麵有洪祁和赤風赤羽守著,任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是逃不掉的。
看著他好看的容貌,心情好極了的沈連城嘖了嘖嘴。緩步走至他跟前,覺得他個頭太高了,便要求他跪下。
陳襄自然不肯跪。
沈連城的目光落在他滿是血跡被老虎夾夾爛了的黑靴上,伸出一隻腳,慢慢用力踩了上去。
瞧他吃疼的樣子,她不禁噙笑問:“還是不肯跪?”
陳襄終於屈服,跪下了。
沈連城伸出細長的手指,挑起了他的下頷,輕狂是笑。“太自信,終於落到我手裏了吧?”
陳襄冷著臉,沒有做聲,竟是連一句反擊的話也不說。
沈連城有些憤怒!這可不是她想要觀鑒的樣子。她鬆開他的下頷,使出最大的力氣在他好看的臉上連連扇了兩下,惡狠狠道:“說話!”
陳襄緊抿雙唇,仍是不言語。
“不是毀容了嗎?”沈連城仍是看著他白淨的臉孔,拔出早已準備好的匕首來,橫豎兩下一點一點在他的左臉劃了下去。“這樣就真的毀了。”
可陳襄咬著牙,竟是連叫都沒叫一聲,隻是眼裏因為痛和恨,泛起了淚光。
他的沉默,讓沈連城氣恨極了。
“決計不求饒是嗎?”她的匕首,由著他的頸項,一點點移到了他的肚子上,繼續往下,抵在了男人的陽鋒。“我要割了它,還有你那雙髒手,碰過我的,我都要剁了……”
陳襄不是不怕的。當匕首抵著他命根子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挺身衝向沈連城,聲色低沉而沙啞吼了一句:“殺了我!”
沈連城被他突然而來的舉動嚇得後退了幾步,拿匕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可陳襄步步逼近,分明不顧忌她手中利刃。
“來人!”
沈連城剛喊一聲,陳襄已瘋了似的奔向她。
匕首捅進他的胸膛……不,是他的胸膛,迎上了鋒利的匕首。血洶湧地往下淌著,淌出了撲鼻的腥味。
沈連城鬆手的那一刻,幾乎不敢相信……陳襄就這樣斃命了。竟是連一句狠話都沒說,就這樣自尋了死路!
看著他的身體倒在自己跟前,在地上痛苦地慢慢地斷了氣,還瞪著死不瞑目的雙眼,嘴角噙著一抹詭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沈連城不自覺後退幾步,身體癱軟在了軟榻上。
到底是沒有殺過人的手,會顫栗,會不安。
“女公子……”青菱玉荷等進來見此一幕,也是駭然失色。
玉荷年紀小不知所措,青菱反應過來則是上前,扶了沈連城要帶她到內室去,遠離這血腥可怖的場麵。
沈連城心神不寧地淨了手,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這才有些緩過來了。她坐下來,喝了一杯茶水,心底堵得慌。
陳襄就這麽死了?好似這場報複來得太快,去得太快,結束得太過便宜,太過容易了些。
那個時常出現在夢裏,侮辱自己的男人被自己殺死了,可她並沒有得到報仇雪恨過後的痛快。
陳襄曾如一座大山壓在她的心田,她殺了他,卻沒有移除這座大山後的輕鬆自在。一切隻緣於……他死得太幹脆了。
她還未來得及虐待他,諸如剁去他的雙手,割了他傳宗接代的家夥什……
罷了!人死了,就死了罷!她不至於繼續殘害一具屍體。
所有的不爽快和心緒不寧,都隨著翌日太陽的初升而煙消雲散。
盡管一夜被血腥味籠罩,但醒來,見到從窗戶外透進來的陽光,她還是伸了個懶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
心情還是極好的。
一早,李霽和韓闕都來了。聽得陳襄昨夜自己尋了死的消息,皆有些意外。
他們和沈連城一樣,以為他會做一些垂死掙紮,或是遭受百般折磨不服輸地撐到最後一刻。就這樣死了……嗯,的確便宜了些。
不過,這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沈忠書一早也來了,聽了昨夜之事,他對李霽好一番稱讚。
“多虧李世子早有防備,才不至於讓那陳襄跑了。”沈忠書笑嗬嗬,對李霽越發地欣賞起來。
沈連城則還是懷疑,自己最後那重機關失靈,是李霽等人搗的鬼。她不提及,不過是不想為此再去與之爭執罷了。
沈忠書又道:“陳襄一死,我心裏的大石頭也落地了,阿蠻你也可以回家府裏住,免得外頭再傳什麽風言風語。”
解決了陳襄,沈連城自沒有住在水雲澗的道理。當日,她便聽了父親的話,搬回到家裏住了。
是夜,臨安城某條僻靜的巷口,月光拉長了兩個黑衣男子的身影。
一位躬身者對另一位堂堂而立者道:“主公,墨將軍死了,屍體埋於水雲澗後山。可要著人好好安葬?”
“怎麽?痛惜他了?”被稱主公的男子陰聲發問。
“屬下不敢!”躬身者聽言身體屈得更低了些,樣子幾近惶恐。“墨濡早在京都私自行動暴露了身份,便已經死了。”
“算他將功抵過,優待他的家人。”聲色仍是冰冷的。
“是!”
這天的夜色,比往日都要美。廣袤的天空,繁星璀璨。
沈連城立於家府牡丹閣最高的閣樓上,獨倚欄杆,望著遠天的景致,嘴角綻放了一抹高興而愜意的笑。
某一刻,目光卻落在了偏僻的梅園,子隱住的地方。她的笑容漸漸隱了去。
子隱,怕是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