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原有欣喜的神色逐漸黯淡了下來。
“此事可當真?”白璟還是問了一遍,為什麽偏偏在哪裏不好,要在晉國呢?
那人回道,“千真萬確,而且好像還是被王府的人給請去的。”
“王府?”白璟立刻想到了楚煜。
這事怎麽又和楚煜扯上了關係?
“好了,此事本殿已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太子殿下。”
當那人退下去之後,白璟陷入了糾結。他這人做事素來果斷,可是這件事卻讓他猶疑不決。一方麵,他十分想恢複薑娡的光明,因為畢竟這件事是他引起的。而另一方麵,如今南俊子在晉國,他又不想帶著薑娡過去,這樣的話,又會脫離他的掌控。可是如果不帶她過去,再找到南俊子的下落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如此拖下去,恐怕薑娡恢複光明無望。
到底該怎麽辦呢?
白璟在書房內來回踱步,顯得十分糾結。
“殿下,不好了。”此時卻看茉莉急匆匆的跑來,道,“謝姑娘,她,她……”
“她怎麽了?”白璟急切問道。
茉莉道,“謝姑娘不慎掉入了園子裏的池塘。”
“什麽?”白璟立刻前往去看薑娡,在路上不由對茉莉責怪道,“怎麽回事?本殿不是讓你寸步不離的看著她嗎?”
茉莉道,“奴婢見姑娘中午並未吃多少,擔心姑娘餓著。後來姑娘主動說要吃點東西,奴婢就去給她熱些飯菜了。臨走前,奴婢還特意與姑娘打了招呼,隻能在院子裏走走。這院子裏,姑娘早就走的十分熟悉,奴婢根本不用擔心。可是誰曾想,姑娘竟然走出了院子。等奴婢再找到姑娘的時候,發現姑娘已經落入了池塘。好在池塘邊有其他人看到了,要不然可就糟了。”
“可請過大夫了?”白璟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問道。
茉莉搖頭道,“奴婢準備去找大夫的,可姑娘說不用。奴婢看姑娘沒什麽大礙,也不好忤逆姑娘的意思。所以想著找殿下去看看,一切由殿下定奪。”
白璟回道,“既然如此,那本殿去了再說吧。”薑娡素來做事有數,她既然說自己沒什麽,白璟也放心許多。
等到了屋中,見薑娡躺在了床上,已經有其他的婢女替她擦拭幹淨了身子,也換上了幹淨的衣裳。
“是太子來了吧?”薑娡雙眼無神,嘴角含笑。她已經練得能聽聲識人,基本上來她屋中的幾個人,她都能根據腳步聲和氣味判斷是誰。
白璟快步走到薑娡跟前,問道,“可還有哪裏不舒服?若是有,本殿立刻去找大夫。”
薑娡卻無所謂的一笑,道,“如今我與一個廢人有何區別?殿下留著我做什麽?指不定哪日我自己就把自己給玩死了。”
越是無所謂的樣子,越讓白璟一陣心疼。
“你不要這樣說,不過是眼睛暫時看不見而已。”
“太子不要再安慰我了。”薑娡聽出白璟的聲音帶著愧疚,這樣她的目的便達到了。其實以她的武藝,即便是知道了自己要落入池塘,也完全有挽回的餘地。可她就是偏偏讓自己落了進去,即便是掉了進去,她也知道有人會來救她。偌大的太子府不可能沒人看不到她。更何況,就算沒人看到她,她其實深諳水性,那個小池塘根本無法奈她何。她做一切,不過是讓白璟心疼,讓白璟覺得不該這樣對她。這樣的話,興許有機會白璟會放了她。
苦肉計而已,薑娡不想自己竟也用上了。
“謝凝。”白璟一下子抓住了薑娡的手,道,“我不是在安慰你。我答應過你會讓你恢複視力的。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找到南俊子了。”
薑娡微微一愣,竟然還有意外的收獲?
“你不會是在騙我吧?”薑娡確定了一遍。
白璟道,“是真的。此事我又怎麽會騙你。我會帶你去找他。”看到薑娡的一刹那,白璟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她已經失明了,隻要自己瞞的足夠好,她不會知道自己到了晉國。隻要找到了南俊子,將她醫治好,他又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又將她帶回幕國。
“他現在在哪裏?”薑娡問道。
白璟頓了一下,扯了謊,“在我們幕國的一個小鎮上,路途有些遙遠,所以我們要趕緊出發。我會先派人過去將他穩住,但定然不能太過強求。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也要快馬加鞭趕過去。如此,你可受得了?”
薑娡一笑,道,“殿下小瞧我了。快馬加鞭算什麽。你讓茉莉給我收拾幾件衣裳,我們就出發吧。”
“好。我將一些事宜安排一下,傍晚時分我們就出城。”
“嗯。”
白璟吩咐了茉莉準備一些東西。他出屋子的時候,腳步還是頓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薑娡,即便有些猶豫,但他既然已經下了決定,就要義無反顧的去做了。
傍晚時分,白璟安排了幾個人跟著,他們一行人乘著馬車出了城。
為保險起見,白璟不僅在薑娡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層紗布,而特意給薑娡戴上了麵紗。
“殿下做的倒有些周全。”薑娡笑著說道。
白璟刻意半開玩笑的說道,“一切低調行事最好。謝凝你貌若天仙,可不能多讓人看了去。”
薑娡沒搭話。
過了將近十日,馬車進了帝都。白璟早早就讓人安排好了客棧。那裏麵被白璟清了場,刻意確保薑娡不會碰到什麽晉國人。
薑娡雙目失明之後,耳朵變得格外敏銳。但馬車進入帝都的時候已經是晚上,薑娡也沒聽到什麽動靜。她被茉莉扶著上樓的時候,半開玩笑的對白璟道,“照這個速度,若是回晉國,也該到了吧?”
茉莉看了看白璟,白璟道,“你心心念念著晉國,本殿可不會如你所願。你要知道,本殿已經要定你了。”
薑娡一撇嘴道,“我怕你要不起。”
茉莉飛著薑娡進了屋,因為路途勞累,薑娡便早早的歇下了。
白璟在屋中,很快有人前來稟告。
“怎麽樣了?南俊子如今可還在王府?”
那人回道,“前天已經離了王府。不過這幾日還在帝都遊蕩。若是他要離開,屬下就抓了他了。”
“好。不到萬不得已,咱們不能對他動粗,以免他不願替謝凝診治。”
“屬下明白。”
“如今他在哪裏?本殿要去親自拜訪他。”
那人回道,“他在一家客棧住下了。”
白璟想了一下,道,“此時太晚了,現在去打擾,可能會惹得神醫不快。不如這樣,明日一早,我再去吧。你給我盯著那家客棧,莫讓他離開你的視線。”
“是,屬下告退。”
那人退下去之後,白璟也出了屋。正好看到茉莉出來,她對著白璟福了身子,“公子。”
“謝凝睡下了?”
茉莉點頭,道,“已經睡下了。這幾日,姑娘也怪累的。剛沾床就睡著了。”
“好。這幾日你也跟著辛苦了。忙完也趕緊睡下吧。”
“謝公子。”
白璟看了看薑娡所在的屋子,想著,但願一切都順利。他來到晉國帝都,總覺得有些心慌,擔心有什麽事情發生。
早上,白璟梳洗好,換上了一襲錦衣,準備先去看一下薑娡,然後就去找南俊子。
他剛走到門口,茉莉就道,“姑娘還沒醒呢?公子起的倒是早。”
白璟道,“既然沒醒,就不要喊她了,讓她多睡兒話吧。”
白璟剛要走,見自己的人過來。
“南俊子可起來了?”
那人回道,“屬下就是來說這件事的。那神醫也是奇怪,起了個早,就去了戲園子。這會子,哪有人唱戲啊。”
“去了戲園子?”白璟蹙眉,想著看來要去戲園子找他了。
剛要走,突然見門被打開,薑娡站在門口,雙眼無神,笑著道,“我怎麽聽到了戲園子?這個時候可以聽戲了?快,帶我也去瞧瞧。”
白璟看了一眼薑娡道,“此時沒有戲可聽。隻是神醫在那裏,我要去那裏找他。”
“正好,帶上我,我迫不及待要見神醫了。”
“這……”
“怎麽了?不帶我去?這看病,怎麽能不帶病人去?若是去了戲園子你沒談好,他不肯跟你來,我們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白璟一想,這個時候戲園子基本沒人,去也沒什麽可危險的。他也不好逆了薑娡的意思,於是答應,“帶你去也可以,你也趕緊梳洗打扮一下,免得把神醫嚇壞了。”
薑娡忍不住笑了一笑。
那笑如同桃花一般燦爛,如同陽關一般絢爛,讓白璟看的癡迷。若她的雙眼恢複了,又該是更美好的樣子。
很快,白璟帶著薑娡出了門。依舊是眼上蒙著紗巾,臉上也蒙著麵紗。
到了戲園子,出乎白璟的意料之外,裏麵竟有人已經在唱戲了。好在聽戲的人卻很少。
他仰頭掃視了一下,看到了二樓上一個白發老人正端坐在那裏,搖頭晃腦,跟著哼唱著。那應該就是南俊子無疑了。
白璟拉著薑娡上去,卻看南俊子好像是有什麽事,突然起了身離開。
白璟立刻道,“茉莉,你扶著姑娘,我去追他。”
“是,公子。”
而就在此時,薑娡蒙著眼睛的紗巾因為鬆動飄落了下來。
茉莉一看,剛要彎下腰去撿,卻被人捷足先登。
“姑娘,你的紗巾。”聽到這聲音的時候,一瞬間,仿佛什麽東西被撕裂開來。如同囈語在耳畔,那般溫柔,那般讓她心矜。
“大哥,大嫂。”楚念闖了進來,笑嘻嘻的喊著他們。
薑娡聽見自己的胸口有什麽碎開了,從碎片到碎砂,最後研磨成了粉末,又從胸口散開,不見了蹤跡。
薑娡接過紗巾,那紗巾帶著熟悉的體溫氣味,薑娡突然笑了起來,將紗巾蒙在眼睛上,從始至終,她看不到他,巧的是,他也未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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