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井說完這話,將身子緩緩坐直,低頭目不轉睛地看著範煙喬。
他知道範煙喬在日本的時候曾多得風間澈的照拂,可是這個人事關大局,在這亂世裏,他一個人幾乎比一個裝備精良的部隊更可怕,如果還讓他活在這世上,繼續他的研究,那真的不知道這中華大地上又會有多少人因他而死。
他靜靜地等著範煙喬,可是眼睛落到她的臉上,眼底卻漸漸浮上一絲的落寞。
他們兩個人不過數月未見,可是再相見時,她整個人身上原來那種鮮活冰冷的生命力好似被人抽空了,臉上的神色更加的冷漠,行為舉止間也變得有些決絕起來,好像已經對生命變得絕望起來。
他做夢也沒想到她竟然前不久才剛剛小產了,一想到薛紹剛剛對她悉心嗬護的樣子,藤井瞬間便覺得心底有一絲苦澀浮了上來,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無力起來。
他不著痕跡地深吸了一口氣,便聽範煙喬輕聲說道:“我會配合你……”
他抬眼看去,卻見範煙喬正看著他的臉,眼圈微微泛著紅,聲音有些微微地顫抖,她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放在膝頭上,一字一句地說道:“告訴我怎麽做,我……我一定會配合你,我知道你說的是實話,他當年走了之後,不久便音信全無,我當時隻道他改變了心意,可是……我不知道他原來是在秘密地做了這種工作……”
她閉著眼睛,嘴唇輕輕地顫動著:“如果殺了他,能將那個試驗阻止,挽救千萬人的性命,我還有什麽可拒絕的?”
她緩緩睜開眼睛看著他:“就像……就像先生所說,我在日本訓練了五年,不應該受這種情感的羈絆,所以……為了我的國家,我願意去做……”
藤井盯著她的眼睛沉默了一會兒,方輕聲說道:“既然你已經同意了,你也知道他在什麽地方,那我希望你能盡快將他引出來,最好是引到一處人多點的地方去,這樣才方便秦督軍的人下手……”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接著說道:“他你是知道的,雖然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可是畢竟在學校裏呆了幾年,怎麽說也比平常人機警些……”
範煙喬低頭想了一下:“那我就將他引到電影院裏好了,那裏麵黑,人又多,隻要你們瞅準了,下手應該比別的地方更容易些……”
藤井眉頭微微皺起,在心中思忖了片刻,然後淡淡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那也好,既然事情這樣定了,我想還是盡快做的好,秦督軍派來的人一直在奉天潛伏著,若是可以的話,三日之後希望你能將他約出來,我用三天的時候來準備,希望這一次不至於會落空……”
範煙喬沉默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兩個人商量完這件事,便委實再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一時便沉默了起來。
範煙喬一想到事情已經定下,就好比風間澈已經被定了死期,她腦海裏想著兩人曾經在橫濱度過的那些日子,心裏麵頓時就難受起來。
藤井低頭看著她,忍了忍,還是輕聲問道:“他……他待你怎麽樣?”
範煙喬緩緩抬頭看了他一眼,她知他說的那個“他”是指薛紹,於是嘴角掛著一絲嘲諷的笑:“你也看到了,就是那個樣子吧,怎麽能說好還是不好?我若說他待我不好,你們定會我覺得不識時務,他那樣細心溫存地待我,我卻還是不知足,若是我說他待我好,你是不是還不知道,就是他殺了我的父親和母親……”
一想到這裏,範煙喬的整顆心都沉了下去,她低著頭輕聲說道:“我曾經答應過秦督軍,我必會想方設法促成他和薛紹的聯盟,可是你也看到了,薛紹與中村何等的親密,我必定要想一個萬全的法子才能促成此事……薛紹這樣待我,我的心裏一點底也沒有,我不知我在他心中是重要還是不重要,所以我到現在都不知自己究竟有幾分把握……”
藤井淡淡說道:“剛剛從薛紹對你的態度看來,他對你應當有八九分的真心……”
“八九分?”範煙喬一下子笑了起來,“你竟說薛紹對我有八九分的真心,大佐你委實是過於抬舉我……”
她一邊笑著一邊輕輕地搖著頭:“你太抬舉我了……”
“什麽太抬舉你了?”範煙喬正自嘲自己在薛紹心中的分量,冷不丁卻聽美智子笑著問了一句。
範煙喬扭頭看過去,卻見美智子站在她的一旁正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她掃了一眼藤井,見他臉上神情未變,知道他應是早就已經看到美智子走過來了,於是一臉淡定地看著美智子笑道:“大佐剛剛跟我開了個玩笑,他說薛紹待我似有八九分真心,我一聽他這樣說便笑了起來……”
美智子一臉不解地看著範煙喬:“你為什麽要笑?難不成不信他?”
範煙喬挑眉看著她,好笑地說道:“我自然不信他,大少怎麽可能對我有八九分的真心,我和他雖然在一起這麽多年,可是他的為人我是清清楚楚的,他這人,從來把女人當做點綴,斷不肯把真心付在女人的身上,所以他也不可能待我有那許多的真心,若是他能那樣的話,他還是薛紹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淡淡起身:“不說這個了,不是什麽讓人高興的話題,中村太太,你選好了嗎?”
美智子還想繼續剛剛那個話題再往下說,隻是一看範煙喬已經不想再談,於是隻好說道:“已經先好了料子,這兩三天內會給我加緊趕製出來,希望我走之前可以穿到……”
她的話音剛落,一旁的經理忙說道:“可以的,可以的,我們店裏人的手藝想必範小姐也知道,斷不會讓領事太太失望的,太太放心好了,最多三天,我保證就把這幾件衣服送到府上去……”
範煙喬聽了笑起來:“你可一定要好好做,說不定中村太太一高興,在日本幫你宣傳下,到時你的海外訂單怕是都忙不過來了……”
那經理慌忙點頭:“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一行人出了服裝公司,又往奉天的幾個著名景點逛了逛,直逛到傍晚時分,才算盡興而歸。
這一路上範煙喬和藤井都沒再說話,偶爾說上一兩句也是關於景點的評價。
回到大帥府的時候,中村和薛紹正坐在花廳裏喝茶。
美智子和薛紹打了招呼便坐到了中村的身邊,範煙喬扭頭看了一眼藤井,往沙發上一指,淡淡說道:“先生請坐吧,走了一下午的路想是也累了……”
藤井點了點頭:“好。”
薛紹從範煙喬一進門眼光便一直跟著她,他見她臉上因為活動之後微微帶了一些紅暈,伸手拍著身旁的沙發輕聲說道:“煙喬,你也過來坐……”
範煙喬掃了他一眼,緩緩走到他的身邊坐了下去。
薛紹側著臉看著她,伸手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裏,低聲說道:“怎麽手這樣的涼?”
範煙喬垂了眼簾,輕聲說道:“剛剛沒帶手套,被風吹了……”
薛紹一聽,皺了皺眉,扭頭對身後的小環說道:“去煮些薑茶來,她出去了一趟,別再著了涼……”
小環一聽,忙答應著走了出去。
薛紹握著範煙喬的手,低頭覷著她的臉色接著問道:“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就先上樓歇一下吧?”
範煙喬掃了他一眼,剛要搖頭,便聽中村在一旁笑著說道:“大少,要不這樣,我們今天晚上就不叨擾了,日本商會那邊今晚還有一個晚宴,我們就先告辭了吧,若是後麵範小姐身子允許的話,歡迎範小姐到領事館一坐……”
薛紹一聽,淡淡說道:“也好,既然中村先生這樣說,我也不便多留了。”
中村忙說道:“不用客氣,不用客氣……”
他一邊說著一邊起身站了起來。
美智子笑著看向範煙喬衝她擠了擠眼睛:“範小姐,你看大少如此的關心你,你下午的話說錯了吧?”
薛紹一聽這話,低頭看著範煙喬挑眉問道:“你下午說什麽了?”
範煙喬將臉扭到一邊,沉聲說道:“沒什麽。”
薛紹見她一臉不願意說的樣子,到是也不強求,扭頭對孫良平說道:“去送送中村先生……”
中村含笑對範煙喬說道:“範小姐,那下次再見吧,我們就先告辭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對藤井伸手示意了一下:“大佐,我們走吧……”
藤井一臉淡然地薛紹打了個招呼,然後抬腳走了出去。
中村隨後攜了美智子對薛紹點頭告了個別,轉身也走了出去。
他們三個人走後,屋子裏瞬間便空了下來,空氣好像也一下子凝固,一絲尷尬地氣氛慢慢地在範煙喬和薛紹之間升騰了起來。
範煙喬的一隻手仍被薛紹緊緊地握在手心裏,屋子裏的溫度本來就極高,他的手心又溫暖,不一會兒,範煙喬便覺得自己的手心裏有細汗滲出。
她有些不自在地往外抽了抽手,可是手指剛一動,薛紹的手便緊了起來,他低頭看著她,慢慢轉身麵對碰上她,另一隻手扶上她的肩膀,輕聲問道:“是不是累壞了?”
範煙喬的臉上一沉,肩膀一動,身子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下,將他扶在她肩頭的手一下子甩開。
她低頭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我是有些累了,如果大少沒事的話,我想上樓休息一下。”
薛紹的手被她一下子甩開,心中微微刺痛了一下,可是臉上卻絲毫沒有變化。
他低頭看著她,輕聲說道:“也好,你上去休息一下吧,晚飯晚點再開,我等你起來了一起吃。”
範煙喬抬眼看著他,淡淡說道:“大少還是不要等我了,我中午吃得多了些,晚上不想再吃了,大少別為了等我餓壞了身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掙脫開薛紹的手,身子又往後退了一步接著說道:“我上去了,大少先吃吧……”
薛紹一聽她這樣說,倒並未再強求她,隻淡淡說道:“那好,我叫下人給你熬些人參粥熱著,等你醒來,若是餓了的話,就先吃一點。”
範煙喬沒再說話,轉身出了花廳上了樓。
薛紹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他原本沒想到今天回來的時候,能在樓下碰到範煙喬,更沒想到她肯陪著他們一起吃了個午飯,他見她這樣做的時候,雖然對他言辭間還是頗有些冷淡,可是他的心裏卻不由得還是微微有些高興起來,畢竟她終於肯麵對他了,這幾乎是一個多月以來,他們第一次麵對麵的坐在一起。
他的心裏鬆了一口氣,對她說話間也不由得軟了下來,薛紹一直以來,都隻不過把她當成一個他自己頗喜歡的女人,可是自從她小產之後,薛紹卻猛然發現,原來她在自己的心裏竟是如此的重要,知道她小產的那一刻,薛紹的心都止不住地抽痛了起來,一想到她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失去的孩子,一種巨大的恐懼就一下子漫上了他的心頭,尤其是那孩子還是因為他而失去的。
他知道以她的脾氣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這一個月來,他隻要一閑下來,眼前瞬間就浮現出她那晚撞到樓梯扶手時痛苦的樣子,她疼得臉色煞白,額頭上汗珠如豆,可是他卻冷血地蹲在她的麵前扶都不扶她一下。
一想到那個孩子是他親手殺掉的,薛紹的心頓時就絞痛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到窗前,伸手從褲兜裏掏出香煙來,顫著手劃著火柴。
晚飯的時候範煙喬果然沒有下來,薛紹坐在空空的飯桌前對寶灩低聲說道:“去看看是怎麽回事,是睡了還是怎麽樣?若是醒著她不想下來,你就讓吳嫂把粥熱熱然後端上去給她送去……”
寶灩低頭答應著上了樓。
薛紹坐在桌前靜靜地等著,果然呆了一會兒,又是寶灩獨自下了樓,她走到薛紹的麵前,低頭輕聲說道:“小環說小姐剛剛喝了薑茶睡了,我已經跟小環說了,樓下廚房裏熱著粥,等小姐醒了讓她來端。”
薛紹沒有吭聲,呆了一會兒,才聽他低聲說道:“開飯吧,我餓了。”
薛紹吃完了飯就去書房裏處理公務,一直到將近十二點的時候,才將桌上的文件都批閱完,他站在窗前吸了支煙,轉身慢慢上了樓。
回到自己的臥室裏,七巧早已經放好了洗澡水,一看到薛紹上來,忙問道:“大少要睡嗎?”
薛紹點了點頭,走進了浴室裏。
洗好澡出來,七巧已經把床都鋪好,他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從酒架前拿了支紅酒。
七巧一見薛紹要喝酒,忙從櫥子裏麵取了一隻酒杯遞了過去:“大少……”
薛紹低著頭接過來,緩緩倒了半杯酒,嘴裏淡淡說道:“下去休息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坐到了起居室的沙發上,隨手打開了留聲機。
熟悉的音樂聲一下子響起,是範煙喬喜歡的那首《春江花月夜》,薛紹在甫一聽到前奏的時候,心中猛地一顫,握著酒杯的手也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他的腦海中瞬間想起了他和她在總統府的那一晚,她看到他和廖夢妮談笑的時候,眼底帶著痛楚地說她瘋了,她瘋了才會喜歡上他。島反協亡。
一想到她當時說這話時的語氣和臉上的表情,薛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沉著臉,伸手將酒杯湊到唇邊,然後一仰頭,將杯中的酒盡數喝淨。
已經一個多月了,她這一個月來對他的態度,如同把他打入了地獄一般,他為了她整夜整夜不能安然入睡,即便是睡著,一個翻身間,驚醒了自己的同時,腦海中瞬間變想起那夜她小產時的樣子,一想到她曾經因為他而小產,失去了他們的孩子,薛紹的心瞬間就疼得睡意全無。
多少次的午夜夢回,他都希望那晚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個夢,可是身邊空空的一側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不光親手殺了她的父母,更是親手殺了他們的孩子。
於是每每一想到這些,他幾乎夜夜都是睜著眼到天亮,抑或是在她的臥室外麵徘徊到天亮。
可是今晚他實在是已經忍不下去了,下午她對他的示好讓他的心底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他想,或許她還能最後再原諒他一次。
他放下酒杯,低著頭用力平抑了一下自己的心跳,然後緩緩站起身來。
他輕輕推開小客廳外麵的門,小環正坐在沙發上打著盹,一見薛紹走了進來,剛要說話,便聽薛紹輕聲說道:“下去。”
小環臉上猶豫了一下,剛要說話,可是看了看薛紹的樣子,還是忍住,轉身走了出去。
薛紹站在範煙喬的臥室門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顆心卻緊張得嗵嗵直跳。
他伸了手剛剛觸到了門把手,手指卻輕輕顫了起來,他閉了閉眼,輕輕打開了她臥室的門。
門剛一打開,薛紹便聽到屋子裏有低低的抽泣聲。
他抬眼望去,卻見臥室裏開著一盞小小的台燈,淡黃色的燈光下,範煙喬正光著腳抱著雙膝蜷坐在床頭邊,將頭埋在膝蓋上,身子顫抖著輕輕地哭泣著。
她哭得極壓抑,好像生怕別人聽到一樣,因為用力地壓抑自己的聲音,所以身子不停地打著顫。
薛紹站在門口一看到這樣一幕,心髒疼得幾乎驟然停掉。
他原以為她已經睡熟,可是誰知她卻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哭泣,他蒼白著臉色緩緩走了過去,站在床前低頭看了她半天,最後終於忍不住伸手將她一把圈進了懷裏。
範煙喬被他一把抱在懷裏,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瞬間充斥在了她的鼻息間,她知道是他來了,心中一酸,頓時忍不住哭了出聲音來。
薛紹閉著眼睛將她攬在懷中,伸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脊背,顫著聲音哄著她:“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他這一聲對不起,卻惹得範煙喬哭得更加的傷心起來,她的頭抵在他的胸前,眼淚如決堤一般地洶湧而來,她伸手揪著他的睡衣,身子哭得不住地顫抖起來。
薛紹的眼圈也一下子紅起來,他低頭看著她,被她哭得一顆心都幾乎要碎掉,他輕輕地吻著她的額頭:“對不起,煙喬,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別哭了,你這一哭,我的心也難受起來……煙喬,煙喬,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他這一生從未覺得對誰有過愧疚,可是偏偏對範煙喬,他覺得愧疚的無以複加,他殺了她的父母,又親手將她送到了敵人的手中,不僅如此,他還失手致她流產,失去了他和她的孩子,從她住進大帥府裏,他雖然對她照顧有加,可是實際上在心裏卻一直把她當一枚棋子養著,他隻是想利用她,從頭到尾,他圈禁她的目的都是為了利用她。
可是誰知道就是以這樣的目的開始,他和她卻越走越近,明明一度勢如水火的兩人,卻這樣不知不覺在親密到了這種程度。
她哭的時候,他終於也覺得傷心了,她難過的時候,他也會覺得煩燥不安了,一切開始以她為中心,他的情緒變得極易被她左右,他長久以來都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這種變化。
可是直到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認,自己原來真的已經愛上了她。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也許是第一次他們見麵的時候,她穿一身墨綠色長裙,在仲夏夜的晚風中,抱著膀子對他說她比他小很多;也許是她到大帥府的第二天,她穿了一件月白色染了血的睡袍,一臉決絕地從高高的露台上跳下時,被他壓在那一片盛放的芍藥花叢裏;甚至有可能是那年冬天的夜裏,她穿著一件大紅色錦緞夾襖,低頭溫柔地繡著一方帕子時,他就愛上了她。
可是他不想承認,他一直都不想承認,因為他最恨自己有弱點,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明明很喜歡那隻狼犬,他卻偏偏親手殺了它,就如同範煙喬,明明他是愛她的,可是因為怕自己從此以後有了軟肋,所以一直不願承認。
隻是在這樣的夜裏,他和她都為著同一件事情而心痛,他才終於肯麵對這樣一個事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