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學校裏專門為她們增設了解剖課,為的就是讓她們熟悉人體的各個部位結構,這樣的話,如果一旦有一天需要用到苦肉計的時侯就可以避開身體致命的部分,既能迷惑敵人又不致於傷害到自己的身體,另一方麵,如果真的碰到敵人的話,手裏沒有合適的武器,也可以就地取材,選準重要的部位一擊斃命。
範煙喬來了四個月,這門課程也隻是剛剛接觸,隻不過上了一些理論課和站在遠處看過別人解剖,她們上課的時候都會分成三四個人一組,然後由專門的組長帶領她們進行解剖,所以範煙喬一聽他說是她解剖課上的教員,她就理所應當地認為他是別組的教員。
那男醫生聽了,低頭看著她點了點頭,然後輕聲說道:“楚楚同學,那請你現在記好了,我叫風間澈,是你解剖課的主管教員兼學校醫務室的室長,你們中國人最講究尊師重道,你竟然連自己的解剖課主管教員是誰都不知道麽?”
範煙喬一聽,皺眉看著他沉默了半天,然後才啞著聲音說道:“我上解剖課全程都在認真聽組長的話,怎麽會把注意力集中到不該集中的地方,況且你上課的時候從來沒有說過話……”
“從來沒有說過話?”風間澈一臉疑惑地問道,“難道你們上第一堂課的時候,致辭的不是我本人麽?”
範煙喬的臉色一僵,然後閉著眼睛把頭扭到一邊:“我的頭很疼,想不起來了……”
風間澈聽了,挑了挑眉,伸手搭上她的手腕細細地把了把脈,又將桌上的體溫計拿來測了測,低聲說道:“你昏迷得實在是太久了,雖然還是有一點發燒,但是已經沒有什麽大礙,等下吃點飯,在床上好好休息一下,估計最快明後天就會沒事了……”
風間澈雖然說她明後天就沒事了,可是到了第三天,野原來接人的時候,他卻說範煙喬的身體還是很差,這樣的話如果強撐著去訓練怕是也會體力不支暈倒的。
藤井知道了沒說什麽,於是範煙喬一直在醫務室裏又住了四天才回去上課。
再上課的時候範煙喬就已經順從了許多,住院的這些天,她已經想明白了好多事。
藤井既然已經看在中村的麵子上隻要求她觀摩,並不要求她實踐,這樣相對其她的女學生已經算是格外開恩了,從這一次的對抗來看,和藤井對著幹明顯沒有什麽好處,傷害的隻是自己的身體,到頭來吃苦的是自己。
話又說回來,自己在這裏還不知要呆到猴年馬月,如果真的把藤井得罪了,反而不妙,想到這些,範煙喬決定先妥協,老老實實的聽他的話。
她回去上課的第一天,就先主動到藤井的辦公室和他道歉。
那時藤井正在忙著打電話,見她進來時,臉上的神色未變,隻是眼神一下子變得幽深起來,他盯著她的臉,身子倚在窗台上,用平常的音調和電話那頭的人說著話,他說的內容無非是校舍改建的事情,他知道範煙喬應該能聽懂,可是他偏偏就對她絲毫不避諱,隻是眼神卻淩厲地盯著她細微的表情變化。
範煙喬垂著眼簾,眼觀鼻鼻觀心,隻站在門口靜靜地等著他。
終於打完電話,藤井遠遠地看著她,低聲問道:“來做什麽?”
範煙喬沉默了一下,抬頭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那日是我不對,正如藤井先生所言,上這種課是為了鍛煉我們,對我們將來是有好處的,而我那樣做,顯然是對自己的不負責,所以我現在過來跟您道歉,以後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我會像其她人一樣,乖乖上課……”
藤井聽了,站直身子繞過寬大的辦公桌,然後緩緩走到範煙喬的麵前,低頭看了看她,半天輕聲說道:“回去上課吧……”
他的話音剛落,範煙喬二話不說轉身就往外走,一隻腳剛剛踏出門口,藤井盯著她的背影淡淡地說道:“明天開始加大體能訓練,不過才餓了三天而已,竟然會虛脫,看來我之前給你設定的課程實在是太輕鬆了……”
範煙喬腳步一頓,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腳走了出去。
藤井倚在辦公桌前,抽出一隻香煙,點上之後緩緩吸了起來。
這個楚楚,竟然比他想象的要識時務,他原本以為她出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他大吵大鬧,或是伺機聯係中村告狀,結果他監聽了醫務室的電話,發現她竟然根本就沒利用過。
他想,她這樣能屈能伸,到是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了。
從第二天開始,果然體能訓練的強度加大了,範煙喬幾乎每天訓練完都像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疼。
真正艱苦的時候開始了,範煙喬從那天起,每天都是機械的訓練,偶爾隔一個星期會有一節她最不想上的色誘課,雖然她在上課的時候心理上還是過不去自己的那一關,但是好處是已經不排斥了,每堂課之後,她也會跟其他同學一起討論別人實踐時的細節了。
就是這樣魔鬼般的訓練一直持續到第二年的秋天,十月的時候,範煙喬經過一年半的係統訓練體能已經達到甲級。
考試合格之後,學校放了一天的假,但是卻規定不準出校門,於是範煙喬就留在宿舍裏整理衣物。
她難得的心情舒暢,正哼著歌整理著,忽然響起了輕輕地敲門聲。
她皺了皺眉剛要問是誰,就聽門外有人輕聲說道:“楚楚同學,你在嗎?”
範煙喬一聽是風間澈的聲音,臉上愣了一下,接著皺了皺眉,這學校裏的女學生,平時與教員是老師和學生的關係,但是因為有那種課,偶爾的時候,教員也會上台去檢驗學員的學習情況,所以女學員和教員之間,在私底下關係也是很混亂的。
這種事情大家都不避諱,反而習以為常,所以如今風間澈一敲她的門,範煙喬的心裏頓時不悅起來。
她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門前開了門,幹淨利索地敬了個禮,然後看著風間澈冷聲問道:“有什麽事嗎?”
風間澈手裏握了一本書,一臉笑意地看著範煙喬說道:“我新近托人從中國買了幾本醫書,可是全是中文,我看不懂,你能不能幫我翻譯一下?”
範煙喬皺眉看了看他,一臉狐疑地問道:“你不認識會中文的人嗎?”
風間澈眉一挑:“你不就是嗎?”
範煙喬不耐煩地說道:“我是說除了我!”
風間澈盯著範煙喬細細地打量了一下,接著說道:“藤井是怎麽培訓的你?你們的教員沒教過你跟別人說話要溫柔一點嗎?”
範煙喬的臉一沉,半天冷聲說道:“要我翻譯什麽書?”
風間澈笑了一下,揮了揮手裏的書,低聲說道:“這本《肘後備急方》,麻煩你幫我翻譯一下其中治療鼠疫的方子……”
範煙喬一聽,伸手將那本已經發黃的醫書接了過來,低頭翻了一下,然後抬頭看著他:“我可以幫你翻譯一下,但是我隻有今天一天的空,我還想好好休息一下……”
風間澈點頭:“好,我知道,那現在就去我的辦公室吧,你隻要幫我翻譯完那一篇方子就好了……”
範煙喬盯著他的臉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風間澈的辦公室。
風間澈不知在學校裏有什麽關係,以一個教員管理的身份竟然能擁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範煙喬的心底到是暗暗起了思量。
他的辦公室跟他的人一樣,幹幹淨淨的,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坐下之後範煙喬就低頭開始翻起了那本書。
風間澈給她倒了一杯茶,也跟著坐在了她的旁邊低頭看著那本書。
他眼睛盯著書上的漢字,看了半天不過認識幾個熟悉的字而已,範煙喬隻顧低頭去翻找著關於治療鼠疫的章節,連一隻小小的喜蜘蛛爬到她的頭發上都毫無知覺。
風間澈抬手去向她的發上拂,胳膊剛一抬起來,下一秒,範煙喬如同條件反射般地使出小擒拿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留著尖利指甲的手指緊緊地掐在他的血管上,凶狠的眼神瞬間掃了過來。
“幹什麽!”她身子本能地往後一退,盯著他低聲喝問。
風間澈低頭看了看她扣著自己的手,眉頭一挑,輕笑著說道:“這一年的時間,你果然進步很大……”
範煙喬沉著臉冷冷說道:“想試試我的水平?別做這麽無聊的事情……”
風間澈歎了口氣,眼睛掃著她耳邊的發絲說道:“有一隻喜蜘蛛掛在你的頭發上呢,我不過是想幫你摘下來……”
範煙喬聽了他的話,眼睛一眯,伸手就去摘,風間澈一把握住她的手,看著那蜘蛛認真地說道:“你看不到,我來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把那蜘蛛捏了下來放在那本書上麵,然後看著她輕聲說道:“在日本有個說法,這種紅色的蜘蛛落在誰的身上的話,一定不要傷害它,因為它的出現,說明你要有喜事了……”
範煙喬眼睛盯著那隻蜘蛛看了半天,淡淡說道:“無聊……”
她說完,低頭撅起嘴含著一口氣就要去吹那蜘蛛,誰知嘴剛一動,風間澈的手一下子捂在了她的嘴上,範煙喬身子一僵,剛要動手,卻見他一臉認真地看著她,緩緩說道:“不相信也放了它,幹嘛要吹它……”
他的手幹燥而溫暖,帶著一點點消毒水的味道,範煙喬臉一偏,身子往後退了退,皺眉說道:“把手拿開!”
風間澈掃了她一眼,將那隻蜘蛛捏起放到了窗子外麵的薔薇花上。
再回過頭來的時候,範煙喬已經低頭認真看起書來。
風間澈看著她的側臉,卻不由得愣了一下。
範煙喬的氣色比他剛認識她的時候好看多了,學校裏為了防止女學生們被曬黑,所以盡量選擇室內鍛煉的方式來強化她們的體能,所以範煙喬一年下來,膚色幾乎沒怎麽變,反而因為運動的緣故顯得白裏透著紅。
她長得真的是漂亮得無法言喻,盡管學校裏的女學生大多長得很美,可是像她這種帶點異域感覺的卻是一個也沒有,她的皮膚白得幾乎反光,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窗照在她的半邊臉上,她映著陽光的那半邊輪廓仿佛都虛化了。
他正靜靜地看著她的側臉,卻看到她的嘴角一下子勾起了笑,他低頭湊過去看時,她剛剛好扭頭去看他,一不留神,她的嘴唇貼著他的臉頰輕輕掃過。
範煙喬一下子愣住了,反應過來時,隻是微微皺了皺眉,便裝做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上了一年多的色誘課程,範煙喬的心理上對這種事情的接受程度簡直是神速的提高,思想教育課上教員對她們的反複洗腦,讓她覺得男女之事也不過是最稀鬆平常的事情。
風間澈靜靜地看著她神色間的變化,嘴角不覺微微勾起,他低聲說道:“怪不得你是這次考試最好的學生……”
範煙喬輕輕咳了一聲,將話題轉開,她一邊抽出一隻鉛筆在書上做著標記,一邊淡淡問道:“你為什麽要專門從中國買這種醫書看鼠疫的方子?”
風間澈凝眸看著她,輕輕一笑,緩緩說道:“中國的東北現在正在流行鼠疫,我過段時間可能要被派過去幫助他們治療疫情,所以我想事先了解一下中醫對這方麵的治療方法……”
他剛剛一說到東北這兩個字時,範煙喬的心髒猛地抽了一下。
在學校裏,藤井禁止一切外界消息的流通,所以到現在為止,她對國內的消息一無所知,如今一聽風間澈這樣說,心裏不由得激動起來。
她用力握著鉛筆,裝做毫不在意地問道:“那疫情大嗎?死了多少人?”
風間澈盯著她看了一眼,低聲說道:“楚楚,你知道這種事情我是不能隨便說的……”協聖聖技。
範煙喬低著頭,深吸了一口氣,半晌,緩緩抬頭看著他柔聲說道:“奉天是我的家鄉,你應該知道奉天吧?我做為一個外鄉人,思念自己的家鄉,想知道家鄉的消息,這樣你都不能告訴我一點點嗎?”